冲击波留下的巨大琉璃化深坑,如同大地上一个丑陋而神圣的伤疤。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空间被撕裂的臭氧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创世之初的苍茫气息。深坑中心,星辉光柱依旧璀璨,喻伟民如山岳般守护在漂浮的新月身旁,构成一幅令人心悸又莫名敬畏的画面。
顾明远站在深坑边缘,脚下是光滑如镜、折射着诡异光芒的琉璃地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上倒映着远处那神圣的星辉光柱,也映照出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如同深渊般的冰冷算计与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对那终极力量的贪婪。
他缓缓侧过头,目光不再是冰冷的解剖刀,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怜悯的、却比刀锋更锐利的审视,落在身边那个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的梓琪身上。
虽然经历了一系列大事,但她还是对眼前这毁天灭地景象最本能的恐惧。她嘴角同样残留着被精神冲击震出的血迹,小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深坑中心——盯着那个被星辉温柔托起、漂浮在空中、穿着刺眼红袄的少女,2020年的梓琪,现在的新月。
那个少女…有着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轮廓!只是更加…强大!强大到令她感到窒息和…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悲伤。
顾明远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字字诛心,清晰地钻进2009年梓琪的耳中,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稚嫩的心脏:
“看看她…” 顾明远用下巴微微点了点深坑中心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赞叹”,“看看那个‘新月’…看看她拥有的力量…”
他刻意停顿,让2009年梓琪的目光无法从那个“未来的自己”身上移开,让她感受着那浩瀚如星海、令天地变色的女娲之力。然后,他低下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刺入梓琪脆弱的心灵深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却又蕴含着最锋利的毒刺:
“…可比你强多了,是不是?”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冰冷的陈述,是赤裸裸的对比。将2009年那个懵懂、弱小的她,与眼前这个如同神只降世般强大的“未来自己”,残酷地摆在了天平的两端。结果,不言而喻。
2009年梓琪的身体猛地一颤,小小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委屈、迷茫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是弱小的、无用的过去式。
顾明远满意地看着她眼中翻涌的痛苦,继续用那轻柔却致命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看来,我得调整一下对你父亲的策略了…” 他故意将“你父亲”三个字咬得很重,目光却依旧锁在深坑中心的喻伟民身上,看着那个男人如山岳般守护着“新月”,那份专注与强大,是他从未在喻伟民守护2009年梓琪时看到过的(至少在小女孩的记忆里没有如此震撼的具象化)。
接着,顾明远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近乎残酷的同情,他将视线重新落回2009年梓琪那苍白的小脸上,一字一句地问道:
“不过,你看看如今的场景…”
他张开手臂,示意着眼前这如同末日废墟般的巨大深坑,那被星辉笼罩的神圣光柱,以及光柱中那个强大得令人绝望的“新月”。
“…你还要去同你的父亲相认吗?”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2009年梓琪的心上!去相认?在这个“未来的自己”光芒万丈、如同神女降世、吸引了父亲全部目光和守护的时刻?在这个自己弱小、狼狈、甚至被眼前这个可怕男人挟持的时刻?
顾明远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她心中最隐秘、最脆弱的地方——那份对父爱的渴望与独占欲:
“在比你强悍百倍、如同神明般的‘新月’面前…”
他刻意拉长了“新月”这个名字,仿佛在强调那只是一个代号,一个用来取代她身份的代号。
“…你还要去同你的父亲相认吗?”
“你还敢…同‘新月’去争夺…那份父爱吗?”
**争夺父爱!**
这四个字,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瞬间压垮了2009年梓琪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视线在远处守护着“新月”的父亲身影,和眼前这个用最温柔语气说着最残忍话语的男人之间来回切换。巨大的委屈、被取代的恐惧、面对“未来自己”强大力量的无力感、以及对父爱可能被“另一个自己”夺走的深切恐慌…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
晶莹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从她惊恐、茫然、充满痛苦的大眼睛里滚落,砸在脚下光滑冰冷的琉璃地面上,碎裂成更小的水珠,映照着头顶那片被能量风暴搅乱的、晦暗不明的天空。
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破碎的呜咽。
顾明远看着她崩溃的泪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掌控感。他成功地在2009年梓琪心中种下了最深的毒刺——对父亲的怀疑,对“未来自己”的恐惧与嫉妒,以及那份在绝对力量对比下产生的、根深蒂固的自卑与绝望。
这颗种子,在合适的时机,将会成为他操控喻伟民、甚至操控那个强大“新月”最致命的武器。他不需要2009年的梓琪现在做什么,他只需要她…不敢相认,并在心底埋下深刻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