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渊（五十六） 星煞淬灵
洞窟无日月，唯有风沙刮过石孔的呜咽，时断时续。
道一盘膝而坐，身形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一尊凝固的石雕。他体内，《星辰引》功法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缓缓运转，不再是单纯汲取外界稀薄的星辰之力，而是引导着自身那清冷纯净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丝从玉瓶中引出的、细若游丝的地脉煞髓。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那阴冷刺骨的煞气瞬间与星辰灵力激烈冲突起来！道一浑身剧震，脸色瞬间煞白，包裹煞髓的那部分灵力几乎有溃散的迹象，经脉传来被无数冰针穿刺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牙关紧咬，识海中虽依旧刺痛，却强行凝聚心神，更加精细地操控着星辰灵力，并非强行压制，而是如同织网般，层层缠绕、渗透，试图理解、分化那煞气中暴戾的能量。
这不是炼丹，而是炼己！他要先在体内模拟出星辰灵力与地脉煞髓融合的过程，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一次，两次……十次……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与风险。煞气稍有失控，便会侵蚀经脉，污染灵力。道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因持续的痛楚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在法则窥视的残存感知下，他能“看”到那漆黑的煞气并非铁板一块，其中也蕴含着某种精纯的大地本源与独特的阴性能量，只是被暴戾的煞意所包裹。而星辰灵力，如同夜空中的清辉，冰冷纯粹，正一点点剥开那暴戾的外壳，触及内里。
时间在痛苦的拉锯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道一几乎要因神识耗尽而昏厥时，那被星辰灵力包裹的一丝煞髓，终于不再激烈反抗，暴戾之气渐渐平息，转化为一股精纯而阴凉的奇异能量，缓缓融入星辰灵力之中。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但融合后的灵力，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厚重，隐隐多了一丝大地般的沉凝意蕴。
成功了！
道一长长吁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浊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振奋。这证明了他的设想是可行的！星辰灵力，确实能中和地脉煞髓的戾气，并将其本源力量化为己用！
他不敢怠慢，立刻服下养神丹，调息恢复。待状态稍好，又开始了下一次的尝试。这一次，他引入了更细微的一撮尸神晶粉。
尸神晶粉蕴含的则是另一种阴寒死寂的尸煞之气，与地脉煞髓的暴戾阴冷又有不同。融合过程同样凶险，星辰灵力需同时应对两种不同的阴煞属性，对操控力的要求更高。
失败，调整，再尝试……
洞窟内，道一的身影时而剧烈颤抖，时而寒气四溢，时而死气弥漫。他的嘴角不时溢出血丝，那是内腑受创的表征。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雕琢着自身的力量，寻找着那微妙的平衡。
在这种近乎自虐的淬炼中，他对星辰灵力的掌控力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神识在极限压榨与丹药滋养下，竟也开始缓慢恢复，甚至那布满裂痕的识海，似乎也因此等精细到极致的锤炼，而变得更加坚韧了一丝。
同时，他也开始着手准备其他辅药。从金沙集和流云仙城购置，以及此前历次冒险所得的各种药材被取出，按照丹方比例小心处理。他没有丹炉，计划中的“炼丹”，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炉火淬炼，而是以自身为鼎炉，以星辰灵力为火焰，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体内熔炼！
这个过程，比单纯的灵力融合更加凶险百倍！稍有差池，药力冲突或是煞气失控，都将在体内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已无路可退。
这一日，道一将状态调整至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神识恢复了约莫三成，灵力在连日淬炼下虽总量未增，却更加凝练精纯，对煞气的适应性也大大增强。各种处理好的辅药分门别类置于身前。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滴漆黑晶莹的煞髓珠和那撮灰白色的尸神晶粉，眼神平静无波。
下一刻，他闭上双目，《星辰引》功法轰然运转！
洞窟之内，恍若有微弱的星辉自虚无中垂落，笼罩其周身。他双手结印，一份份辅药被星辰灵力包裹，投入口中，化作或温和或猛烈的药力洪流，在经脉中奔腾。
是时候了！
道一心神沉入体内，如同高踞九天的神只，俯瞰着自身经脉与丹田。他引导着那已被初步驯服、融合了一丝星辰灵力的地脉煞髓与尸神晶粉，缓缓靠近那奔腾的药力洪流，同时，更多的星辰灵力如同决堤江河，汹涌而至，将三者一同包裹！
“轰——！”
仿佛在体内引爆了一座火山！三种截然不同的能量骤然碰撞！煞气的阴冷暴戾、尸气的死寂污秽、药力的凶猛躁动，以及星辰灵力的清冷净化，疯狂地纠缠、冲突、撕扯！
道一身体表面瞬间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与青黑之色，交替闪烁，血管贲张，仿佛随时要爆裂开来！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其中竟夹杂着细小的冰晶与灰败的尘埃！
剧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尝试的剧痛席卷全身，几乎要摧毁他的意志！
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神识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疯狂地调控着星辰灵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疏导着冲突的能量，引导它们向着既定的方向融合。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痛苦的过程。他的身体成了战场，经脉在一次次冲击中受损，又被星辰灵力与药力勉强修复。识海如同被放在烈焰上灼烧，又如同被投入万载玄冰中冻结。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能量冲突终于渐渐平息。在星辰灵力的核心处，一团混沌色的、散发着奇异波动的能量液滴缓缓旋转成形。它不再充满暴戾与死寂，反而透出一种深沉、古老、孕育着生机的道韵，其中又点缀着点点星辉，瑰丽而神秘。
简化版的筑基丹力，成了！
然而，道一还来不及欣喜，异变再生！
那团新生的混沌色能量液滴，似乎引动了冥冥中的某种规则。他气海深处，那困锁他多年的炼气六层瓶颈，竟自行松动起来！四周天地间的灵气，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洞窟汇聚，向他体内涌来！
筑基之机，竟在此刻，被强行引动了！
道一脸色骤变。他原本计划是彻底炼成这团“丹液”后，再寻找安全之地闭关冲击筑基。此刻此地，灵气匮乏，环境恶劣，他自身状态也远未恢复到最佳，绝非筑基良机！
但天道之下，机缘稍纵即逝！一旦错过此次自行引动的契机，下次再想冲击筑基，将难上加难！
是冒险一搏，还是强行压制，等待那虚无缥缈的“下次”？
道一眼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化为一片决然的狠色。
“便在此时，此地，筑基！”
他不再压制那松动的瓶颈，反而全力运转《星辰引》，疯狂汲取着汇聚而来的天地灵气，引导着那团新生的混沌色丹液，向着气海深处，那象征着筑基道台的玄关，发起了悍然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