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的黑梭在掌心发烫,梭身映出的撒马尔罕工坊越来越清晰——土黄色的石墙爬满干枯的沙枣藤,工坊顶的烟囱歪斜着,像根折断的骨头,最诡异的是门口那棵沙枣树,本该五月开花的季节,枝头却挂着黑紫色的果子,果皮裂开的缝隙里,渗出的不是汁液,是缠成线的黑丝。
“这是‘枯魂果’。”波斯少年突然勒住骆驼,骨梭在他指间转得飞快,声音发颤,“我族古籍里记载过,沙枣花被混沌污染后就会结这种果子,每颗果子里都裹着被吞噬的念魂丝,碰一下就会被吸走三魄。”
兰珠摸着颈间的莲形玉佩,玉佩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情丝不受控制地从袖口窜出,在半空中织成一张网——网眼处,无数个模糊的人影在挣扎,全是波斯守陵人的装束,“是他们的魂魄!被关在果子里了!”
楚明翻身跳下骆驼,黑梭直指最粗的那根树枝,金光乍起:“我来劈开它!”
“别碰!”波斯少年突然扑过来按住他的手,骨梭“当”地撞在黑梭上,火星溅在枯魂果上,果子瞬间炸开,黑丝如潮水般涌来,“这果子遇强则爆!我曾祖父就是用蛮力劈果子,结果整个商队的念魂丝都被吸成了空壳!”
黑丝擦着楚明的胳膊飞过,撞上身后的石墙,石屑瞬间被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楚明盯着胳膊上被擦过的地方,那里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心头一沉:“混沌残念的毒性变强了。”
兰珠的情丝网及时罩住蔓延的黑丝,玉佩的金光顺着丝线流淌,黑丝碰到金光就像被点燃的棉线,滋滋作响地蜷缩起来:“用我的情丝裹住黑梭试试,外婆说莲绣派的情丝能中和混沌毒。”
楚明依言握住黑梭,兰珠的情丝立刻缠了上来,金红相间的丝线在梭身织出层密不透风的网。再次挥梭劈向枯魂果时,黑丝果然没再炸开,反而像被情丝粘住的蛛网,簌簌往下掉。
“有用!”小姑娘举着“织痕录”追上来,书页在风中哗哗作响,自动停在某一页——上面画着个奇怪的阵法,三圈沙枣花纹围着个莲形凹槽,“书上说要把三族的信物放在阵眼,才能唤醒同心镜!”
楚明的黑梭、兰珠的莲形玉佩、波斯少年的骨梭,正好对应阵法的三个角。当三件信物同时嵌入凹槽时,沙枣树突然剧烈摇晃,所有枯魂果“啪嗒啪嗒”掉在地上,裂开的果皮里钻出无数淡金色的光点——正是被囚禁的念魂丝。
“是曾祖父的气息!”波斯少年的骨梭突然飞起,追着最亮的那个光点,“他说工坊地下有密室,同心镜藏在沙枣树根最深处!”
光点们像群被惊动的萤火虫,争先恐后地往工坊深处钻。众人跟着光点冲进工坊,才发现里面的织布机根本不是普通木材做的,而是用三族先祖的骨头拼接而成——守陵人的胫骨做机脚,莲绣派的指骨做综片,波斯织工的肋骨做卷布轴,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共生纹。
“这不是织布机,是‘锁魂架’。”兰珠的外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竹杖在地上敲出三道火星,“当年三族先祖联手封印混沌之核,用自己的骨头做了这架机器,把残念锁在机杼里,沙枣花是钥匙,也是锁。”
楚明注意到机杼上缠着根极细的银丝,银丝尽头连着块巴掌大的铜镜,镜面蒙着层黑雾,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模糊的影子,既像自己,又像混沌之核的轮廓。“这就是同心镜?”
“算是吧。”外婆的竹杖指向镜面,“但它现在照出的不是混沌本源,是你们三族的血脉诅咒——守陵人王族生来带混沌印记,莲绣派血脉能引动情丝却会被反噬,波斯分支能操控念魂丝却活不过三十岁,这些诅咒都是当年封印时,混沌残念下的毒。”
波斯少年突然捂住胸口,骨梭“当啷”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难怪……难怪我父亲和祖父都在二十九岁那年突然暴毙……”
兰珠的情丝也开始不安地扭动,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红纹,像极了情丝蛊发作的征兆:“外婆,这诅咒能解吗?”
“解?”外婆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当年先祖们以为用血脉当锁能困住残念,却没想到残念会顺着血脉生根。你们三个现在站在一起,就是给残念送养料——楚明的王族血能激活它,兰珠的情丝能滋养它,波斯小子的念魂丝能帮它扩散,这密室里的沙枣树根,早就被它当成了温床!”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震动,无数根黑色的根须从地底钻出,像蛇一样缠向三人。楚明的黑梭和兰珠的情丝合力抵挡,却发现根须上的纹路竟与三人骨头上的共生纹一模一样,每砍断一根,三人的骨头就传来一阵剧痛。
“快看同心镜!”小姑娘举着织痕录大喊,书页上的阵法正在变红,“上面说要三族血脉同时献祭,才能让残念显形!”
“献祭?”波斯少年捡起骨梭,眼神突然变得决绝,“我来!反正也活不过三十岁——”
“不准!”楚明一把按住他,黑梭上的金光暴涨,“先祖用骨头做锁,不是让我们用命来填!兰珠,你的情丝能织幻境对吧?”
兰珠立刻会意,情丝如潮水般涌向同心镜,在镜面上织出片虚假的沙枣花海:“我试试用幻境骗残念出来!”
波斯少年也反应过来,骨梭在空中划出复杂的纹路,念魂丝从枯魂果的光点里涌出,织成个与楚明长得一模一样的假人:“我用念魂丝仿造你的气息,引它上钩!”
楚明握紧黑梭,王族血脉在体内疯狂躁动,他故意让混沌印记浮现在额头:“我来当诱饵。”
当假人走进情丝织的幻境,同心镜里的影子果然动了——它猛地撞向镜面,黑雾中伸出只苍白的手,指甲上沾着沙枣花的碎屑,直抓假人的胸口。就在这时,楚明的黑梭、兰珠的情丝、波斯少年的骨梭同时发难,三道光芒精准地钉在那只手上!
“嗷——”
镜面裂开道缝隙,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黑雾翻涌中,渐渐露出张脸——那脸一半是楚明父亲的模样,一半是混沌之核的黑纹。
“是父亲?”楚明的黑梭差点脱手,“他不是早就被残念吞噬了吗?”
“傻孩子。”外婆的竹杖突然插进地底,根须瞬间退去,“哪有什么吞噬,是他自愿让残念住进身体,用王族血脉当容器,才把残念锁了这么多年。”她指向镜面,“现在他快撑不住了,这才是你们必须面对的真相——混沌残念的宿主,一直是守陵人王族的直系血脉。”
同心镜突然剧烈震颤,楚明父亲的脸在镜中痛苦地扭曲:“明儿……别信她……快砸了镜子……”
“砸不得!”外婆厉声喝道,“镜子碎了,残念会立刻钻进你身体!”
楚明看着镜中父亲痛苦的模样,又看看身边脸色发白的兰珠和波斯少年,黑梭在掌心微微颤抖。他知道,无论选择砸还是不砸,似乎都逃不过血脉的诅咒。而此时,镜面的裂缝越来越大,楚明父亲的脸正在被黑雾一点点吞噬,只剩下只手还在拼命往外伸,像是要抓住什么。
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块眼熟的玉佩——正是楚明小时候弄丢的那半块莲纹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