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永嘉郡主府的邀请,林天和林婉儿心中并无轻松之感,反而更加沉重。他们拎着采买的物品,快步往回走,只觉这熙攘的集市仿佛处处潜藏着看不见的眼睛。
刚拐进通往家巷的那条相对安静的街道,还没走到巷口,便见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停在那里,几乎堵住了大半个巷口。马车旁站着几个衣着统一的豪仆,神色倨傲,与这朴素的街巷格格不入。
林天心下一沉,暗觉不妙,下意识地将林婉儿往身后挡了挡。
马车帘子被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玉镯的手掀开,一名穿着绛紫色锦缎褙子、面容严肃刻板的中年嬷嬷探出身来,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落在林天和林婉儿身上。
“可是林天、林婉儿?”那嬷嬷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昨日李侍郎府管家的客气截然不同。
林天停下脚步,拱手道:“正是草民。不知嬷嬷是……”
“老身乃永嘉郡主身边伺候的常嬷嬷。”那嬷嬷并未下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方才府上管事回话,说你们竟胆敢推拒郡主的邀约?”
果然是为此事而来!而且来得如此之快,态度如此强硬!
林天深吸一口气,保持恭敬道:“嬷嬷息怒。非是草民不识抬举,实乃有难言之隐。昨日御前献艺后,官差上门盘问赏银之事,草民等心中实在惶恐,自觉技艺浅薄,恐再招是非,故而近日决意闭门思过,绝非有意推拒郡主美意。”他再次抬出官差之事,希望能让对方有所顾忌。
“官差?”常嬷嬷冷哼一声,嘴角撇出一丝讥讽,“区区衙役盘问,便能吓得你们连郡主的帖子都不敢接了?我看你们是仗着得了些圣眷,便眼高于顶,不把郡主放在眼里了!”
这顶帽子扣得极大,语气也极为不善。林婉儿在林天身后,听得手心发冷,这嬷嬷明显是来问罪的。
“草民万万不敢!”林天连忙躬身,姿态放得极低,“郡主身份尊贵,草民岂敢有丝毫不敬?实在是……”
“不必狡辩!”常嬷嬷不耐烦地打断他,“郡主看上你们的技艺,是你们的福分!莫要给脸不要脸!三日后的宴会,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她话语顿住,阴冷的目光扫过他们身后那间小小的铺面,“哼,这汴京城里,能让一个不开眼的小铺子悄无声息消失的法子,多的是!”
赤裸裸的威胁!
林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这位永嘉郡主,看来比想象中更加骄横跋扈,且手段直接狠辣。
就在林天脑中急转,思考如何应对这僵局之时,巷口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和惊呼声!
“滚开!别挡道!”
“啊——!”
“杀人啦!”
只见几个地痞流氓模样的人,正手持棍棒,凶狠地追打着一个浑身是血、踉跄奔跑的男子!那男子似乎想往人多的地方跑,却被那几人堵截,眼看就要被逼入这条僻静的街道!
冲突发生得极其突然,而且就在永嘉郡主马车的不远处!
常嬷嬷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眉头紧皱,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在此喧哗厮打!惊了郡主的车驾,你们担待得起吗?!”她厉声呵斥,却更像是因被打扰了威逼的兴致而恼怒。
那些豪仆也立刻紧张起来,护在马车前。
而被追打的男子似乎慌不择路,竟直直地朝着马车方向冲来,他满脸血污,眼神惊恐,身后那几名凶徒紧追不舍,棍棒眼看就要落下!
就在这混乱之际,那被打得踉跄的男子在与林天擦身而过的瞬间,似乎脚下不稳,猛地撞了林天一下!
林天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菜篮脱手飞出,蔬菜瓜果滚落一地。
“天哥!”林婉儿惊呼一声,连忙扶住林天。
而那浑身是血的男子却借着这一撞之力,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分,像泥鳅一样钻进了另一条更窄的岔巷,那几个凶徒骂骂咧咧地立刻追了进去,喊打喊杀声迅速远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常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冲突惊得脸色发白,更是嫌恶至极,她恶狠狠地瞪了林天和林婉儿一眼,仿佛这混乱是他们带来的一般:“晦气!今日便罢了!你们好自为之,郡主的宴,最好想清楚了再来回话!”
说罢,她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甩下车帘,厉声道:“回府!”
马车夫连忙调转车头,豪仆们簇拥着,迅速离开了这片突然变得“不祥”的街巷。
巷口转眼间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满地狼藉的蔬菜瓜果,以及空气中隐约残留的一丝血腥味。
林天扶着林婉儿站直身体,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刚才那一幕太过惊悚和突兀。
“天哥,你没事吧?”林婉儿焦急地检查林天是否受伤。
“我没事。”林天摇摇头,目光却锐利地看向那伙人消失的岔巷,眉头紧锁,“刚才那个人……”
“他好像……塞了样东西给我……”林天突然压低声音,摊开刚才被撞时下意识握紧的手掌。
只见他的掌心,赫然多了一个被揉得皱巴巴、还沾染着些许血渍的小纸团!
两人脸色顿时一变!
那突如其来的街头追打,那精准的一撞……难道不是意外?
林天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立刻将纸团攥紧,低声道:“回去再说!”
他们再也无心收拾地上的东西,快步走向铺子,心头被更大的疑云笼罩。
永嘉郡主的威胁还未散去,这看似偶然的血色冲突,却仿佛一场精心设计的传递信息的方式!
这皱巴巴的纸团里,又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