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潺潺，切割着林间的死寂。
灰衣人手中那柄幽蓝弯曲的短剑，在破碎的月光下，泛着毒蛇般的冷光。他周身气息内敛，却又带着一股蓄势待发的锐利，仿佛下一瞬就会暴起噬人。
林枫静立原地，体内那股冰寒内息如暗流涌动，遍布四肢百骸。他目光沉静，紧紧锁定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包括那持剑手腕的角度，脚步的重心，乃至呼吸的韵律。
没有废话，只有你死我活。
灰衣人动了！
他身形一矮，并非直冲，而是如同鬼魅般贴着地面滑行，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灰影。手中幽蓝短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并非刺向要害，而是斜削林枫下盘脚踝，角度刁钻狠辣，带着一股阴寒劲风。
林枫不退反进，右脚踏前半步，重心下沉，左腿如同铁犁耕地般猛地向前一扫，卷起枯枝败叶，劲风呼啸，竟是后发先至，迎向那削来的剑锋！
他竟要以血肉之躯，硬撼利刃！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不屑，腕部加力，剑势更急，意图一剑废掉林枫的腿。
然而，就在腿剑即将相交的刹那，林枫扫出的左腿如同灵蛇般诡异地一扭一弹，足尖精准无比地点向灰衣人持剑的手腕！这一下变招快如闪电，全然不似刚猛腿法，反倒带着几分擒拿点穴的精巧。
灰衣人猝不及防，手腕如遭电亟，一阵酸麻，剑势不由得一滞。
趁此间隙，林枫那原本看似用作支撑的右脚猛地发力，身体如陀螺般旋转，右掌借着旋转之力，带起一股凌厉的掌风，直拍对方面门！掌未至，那股隐含的冰寒劲气已扑面而来。
灰衣人心中大骇，仓促间抬臂格挡。
“嘭！”
掌臂交击，发出一声闷响。灰衣人只觉一股奇寒彻骨的气劲透臂而入，整条胳膊瞬间麻木，气血都为之一凝。他闷哼一声，借力向后飘退数步，方才化解掉那股可怕的寒劲，看向林枫的眼神已充满惊惧。
“你这是什么功夫？！”他嘶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股寒气，绝非寻常内家真气，倒像是……某种极为阴寒的毒功，却又中正磅礴，不带邪气。
林枫不答，身形如影随形，再次逼近。他招式古朴简单，或掌或指，或腿或拳，并无固定章法，却总能料敌机先，攻其必救。更可怕的是，他每一击都蕴含着那股诡异的冰寒内息，让灰衣人束手束脚，每一次碰撞都感觉气血迟滞，动作不由得慢上半分。
灰衣人越打越是心惊。他自认身手不凡，追踪暗杀经验丰富，内力也颇有火候，但在此人面前，竟处处受制，一身本事发挥不出七成。那冰寒内息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
不能再拖下去了！
灰衣人眼中狠色一闪，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强行驱散部分寒意。他身形陡然加速，手中幽蓝短剑舞出一片蓝汪汪的光幕，剑招变得疯狂而凌厉，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试图逼退林枫，争取脱身之机。
林枫目光一凝，看出对方意图。他脚步变幻，如同柳絮随风，在那片致命剑光中穿梭，每每以毫厘之差避开锋刃。同时，他双指并拢，瞅准一个空档，闪电般点向灰衣人肋下某处隐秘穴位！
这一指，快、准、狠！指尖未至，那凝聚的寒意已让灰衣人肋下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灰衣人亡魂大冒，拼尽全力拧身躲避，却终究慢了一线。
“嗤！”
指尖虽未完全点实，但那缕冰寒指风已然透入。灰衣人只觉半边身子一麻，气血瞬间逆行，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剑势顿时散乱。
林枫岂会放过此等良机？揉身而上，左手如灵蛇出洞，精准地扣住了灰衣人持剑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灰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幽蓝短剑脱手掉落。
林枫右手并指，闪电般连点他胸前数处大穴。
灰衣人身体一僵，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只有一双眼睛还死死瞪着林枫，充满了怨毒与难以置信。
林枫微微喘息，平息着体内翻涌的气血。这场搏杀时间不长，却凶险异常，对方实力不容小觑。他弯腰拾起那柄幽蓝短剑，入手冰凉，剑身那诡异的弧度和幽蓝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他没有立刻审问，而是先仔细检查了一下灰衣人全身。除了一些散碎银两和那柄毒剑外，并未发现表明身份的信物或文书。但在他贴身内衣的夹层里，林枫摸到了一个硬物。
取出一看，是一个小小的、做工精致的铜制腰牌。腰牌正面刻着一朵祥云纹样，背面则是一个古篆的“影”字。
祥云纹……归云庄？
林枫眼神一凝。陈七查到的线索，那队所谓的“北地行商”当年就住在归云庄！而这“影”字，代表什么？影子？暗卫？
他收起腰牌，又俯身，凑近灰衣人衣领附近仔细嗅了嗅。除了汗味和血腥气，那股独特的、基底香料不完全燃烧后的奇异芬芳更加清晰了一些。这味道，与他之前判断的宫廷御用香料同源，但似乎又多了点什么……一种很淡的、类似某种特殊熏香的气息，这气息……
林枫眉头紧锁，努力回忆。这熏香的气息，他似乎也在宫里闻到过，并非御膳房常用，倒像是……某些负责特殊事务的内侍或者侍卫值班房偶尔会点的提神熏香？
线索愈发清晰地指向了宫廷深处。
他蹲下身，看着瘫软在地、眼神怨毒的灰衣人，声音冰冷无波：“谁派你来的？归云庄？还是宫里的人？”
灰衣人紧闭着嘴，眼神桀骜，显然不打算开口。
林枫并不意外。他伸出手指，在灰衣人身上某处穴位轻轻一按。
“呃啊——！”灰衣人猛地瞪大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那滋味，仿佛有无数冰针在经脉中穿梭，又痒又痛，直钻骨髓。
林枫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需要信息。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指。
灰衣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恐惧。
“说。”林枫只有一个字。
“……是……是‘影卫’……”灰衣人声音嘶哑，带着绝望，“奉命……追查御膳房流失秘器……及相关人等……格杀勿论……”
影卫！果然是直属宫廷的皇帝秘密力量！他们竟然出动得如此之快！是为了那柄御厨匕首？还是为了追查“赤焰椒”和“幽昙籽”的流向，以及可能知晓内情的人？
“你的上线是谁？命令具体来自宫内何处？”林枫追问。
灰衣人喘息着，眼神闪烁，似乎还在犹豫。
林枫的手指再次抬起。
“别！我说……”灰衣人彻底崩溃，“命令……命令来自宫内，具体……具体是哪位贵人下的令，我等不知……我们只听从直属上官，‘玄字叁号’……通常……通常在城南‘听雨阁’交接消息……”
听雨阁，那是京城一处颇有名气的茶楼，背后东家神秘，看来很可能也是影卫的一处据点。
林枫又逼问了几句，但这灰衣人级别显然不高，所知有限，无法提供更核心的信息。
问完所有能问出的，林枫沉默地看着他。
灰衣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眼中露出哀求之色：“我……我都说了……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林枫站起身，俯视着他。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在灰衣人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脚，运足内劲，在对方心口轻轻一踏。
灰衣人身体猛地一颤，眼神瞬间涣散，头一歪，再无生息。
林枫面无表情地处理了尸体，将其沉入溪流深处，抹去周围一切打斗痕迹。他拿着那柄幽蓝毒剑和铜制腰牌，站在原地，望向北方京城的方向，眼神比这林间的夜色还要深沉。
影卫已经出动，格杀勿论。
陈七那边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而他林枫，这个只想靠着烧烤手艺安身立命的小人物，已然被卷入了宫廷影卫的追杀名单。
前路，更加艰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