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指尖还残留着陶罐的余温，他缓缓将手收回。法院门口的风带着凉意，却未能驱散他心头的凝重。赵德利那句关于母亲车祸的质问仍在耳畔回响，但他知道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沈君瑶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台阶，在旗杆前停下。她低头看了眼身上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边角处缝着一块深色布片——那是林美娟昨夜悄悄缝上的，据说是陈父厨师服的一角。她利落地解下围裙，目光坚定。
该收网了。她的声音平静却有力。
她将围裙系在旗杆顶端，动作干净利落。晨光恰好穿过布料，在地面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那影子里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点，宛如夜空中的星图，连成一张完整的城市地图。每个红点都标注着编号，分布在城东老巷、码头仓库，甚至商业街的地下停车场。
唐绾早已架好她的老式胶片相机。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闪光灯亮起，光束打在围裙上，反射出的光芒让地图轮廓瞬间清晰了几分。她迅速按下快门，将底片装入密封袋，递给等候在警车旁的技术员。
接通警方系统。她简洁地交代。
余昭昭轻盈地跃上旁边的扩音台，手中紧握着那枚粉色香囊。三年来这香囊从未离身，里面除了陈皮干，还有林美娟给的几片晒干薄荷叶。她把香囊塞进喇叭口，按下播放键。
电流嗡鸣声过后，她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出，带着一种奇特的频率：所有曾被威胁、被伤害的人，请站起来！你们不是孤军奋战！现在，请抬起头，打开手机，记录下你们看到的一切！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有人抬头望向旗杆上的围裙。一个外卖小哥站在电动车旁，忽然红了眼眶，想起去年被人堵在巷子里逼迫删除视频的经历。公交站台前，一个穿校服的女孩颤抖着手指点开了直播界面。
信号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宋小满静立在陈砚舟右侧，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鞘上。她抽出柳叶刀，刀面迎着晨光微微一斜，一道反光精准地落在地图第三区第七点的位置——那是王虎手下常聚的火锅店后院。
她沉默地变换角度，刀光接连闪烁三次，分别指向另外三个关键据点。每一道光落下的地方，红点都会微微颤动，仿佛在确认位置。
阿阮站在最边上，双马尾整齐地束在脑后，洛丽塔裙摆在风中轻轻摇曳。她从口袋里掏出铜铃铛，握在手中摇了三下。
叮——
清脆的铃声不仅入耳，更在特警队的耳机里激起一阵高频脉冲。定位误差瞬间从两百米缩小到不足百米。指挥中心立即更新了行动坐标。
特警队长站在警车旁，耳中的通讯器不断传来校准信息。他看了眼手表，目光扫过五个人的站位：沈君瑶稳立旗杆下，唐绾已收好相机，余昭昭仍握着喇叭，宋小满的刀已归鞘，阿阮将铃铛收回口袋。
一切准备就绪。
他吹响哨子，短促两声。
各单位注意，按五号预案准备。目标：全市十三处重点区域。行动代号——清灶。
对讲机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
警车陆续发动，车顶灯尚未亮起，但引擎的轰鸣已连成一片。城东、南市、北港、西桥，各个角落都有身影开始移动。便衣探员悄然接近可疑建筑，无人机升空，监控系统切换至追踪模式。
陈砚舟始终静立原地，手扶着保温箱，目光紧锁地图上的红点。其中一个位于老城区深处，靠近他家祖宅味耕堂旧址。那里现在是个废弃冷库，最近却传出厨师失踪的消息。
他心知，王虎绝不会坐以待毙。
唐绾走近他身边：媒体通道已经打开，三十家平台同步直播。只要他们敢动手，全世界都会看见。
余昭昭也从台上跳下，凑近说道：我让粉丝团开启了定位共享功能，一旦发现异常聚集，立即报警。
宋小满轻声说：我的刀能切出最细的丝，也能划开谎言。
阿阮摇摇头：他们以为可以干扰信号，却忘了声音、光线、金属反射，都不依赖电力。
沈君瑶最后望了一眼旗杆上飘扬的围裙。布料在风中轻舞，投影却始终稳定。她走到陈砚舟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不是你一个人在战斗。她说，是我们一起掌勺。
陈砚舟点头回应。他打开保温箱，取出那个双层陶罐。汤尚未冷却，表面泛着油光。他不打算再加热，但这锅汤将陪伴他们直到最后。
特警队长走来，耳机里传来最新汇报：所有单位到位，等待最终指令。
陈砚舟凝视着地图，手指缓缓指向最大的那个红点——市中心地下美食街，王虎的老巢。
可以开始了。他说。
特警队长举起对讲机，正要下达指令。
就在这时，阿阮突然抬头，耳朵微动。她似乎听到了什么。
等等。她轻声提醒。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她再次摇动铜铃铛，这一次，铃声悠长，带着一丝颤音。
铃声落下的瞬间，围裙投影的地图猛地抖动。一个原本空白的角落，浮现出第十四个红点。
位置在市立医院地下车库。
那里......宋小满蹙眉，没有相关记录。
唐绾立即调出卫星图放大。画面显示一辆白色厢式货车正缓缓驶入车库入口，车牌被泥巴刻意遮盖。
余昭昭抓起喇叭：所有人注意！新增目标！医院方向！疑似绑架或转移行动！
沈君瑶冲向警车，取出战术板：通知最近的巡逻组，封锁出口！
特警队长立即更改指令：b组转向医院，A组维持原计划，c组策应！
陈砚舟紧盯着那个新出现的红点，心跳加速。他确信，这绝非偶然。
阿阮握紧铃铛，声音轻微：它自己显现的......仿佛有人在里面求救。
宋小满拔出柳叶刀，刀面反射出那个红点的光芒。
唐绾按下相机快门，闪光再次照亮地图。
余昭昭将香囊重新塞进喇叭，手指悬在播放键上。
沈君瑶跳上警车副驾驶座，回头高喊：陈砚舟！
陈砚舟依然站在原地，手扶着陶罐。
风吹过法院台阶，旗杆上的围裙猎猎作响。
第十四个红点，在晨光中不停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