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刺眼的阳光里，留下草棚内一片死寂和浓重的压迫感。
苏晚栀瘫坐在冰冷的草堆上，心脏还在疯狂地撞击着肋骨，掌心那撮被汗水浸湿的盐晶粘腻腻的，提醒着她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那句“盐从土里来”，几乎就是明示！他猜到了她能“变”出盐！猜到了她和那个废弃盐井的联系！甚至……可能猜到了空间的存在！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他会怎么做？告发她？把她当成妖孽？还是……像对待那些混混一样，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让她彻底消失？
她不敢想下去。身体因为恐惧和之前的透支而微微颤抖。
但……他没有动手。
他没有逼问，没有抢夺，甚至没有一句威胁。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说了句“麻烦”，就走了。
这反常的举动，像一团迷雾，笼罩在苏晚栀心头。恐惧依旧占据主导，但一丝微弱的、名为“困惑”和“希望”的嫩芽，却顽强地从恐惧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或许……他并不想揭穿她？或许……他只是觉得她是个麻烦，但又碍于某种原因（比如……神仙蛋？）不能不管？
这个念头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利用升级后的空间，尽快强大起来！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有应对一切变故的底气！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水缸边，舀起浑浊的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冷的刺激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
她凝神感知意识深处的空间。
十立方米！宽敞！稳固！分区清晰！
十五枚神仙蛋在腌制区散发着诱人的醇香，状态完美！半瓦罐盐晶在盐晶区闪烁着纯净的光芒！一小堆苦卤土在原料区静静等待！
精神力操控起来果然更加流畅，消耗也明显降低！她尝试着一次性净化了十个新买的鸭蛋，又提纯了一大捧苦卤土，只感到轻微的疲惫，远没有之前那种眩晕欲裂的感觉！
升级后的空间，效率提升了何止十倍！
苏晚栀的眼睛亮了起来。恐惧暂时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斗志和野心！
产能！必须扩大产能！不仅要满足早市的需求，更要……开拓更大的市场！
早市虽然火爆，但毕竟客单价低（十文一枚），人群混杂，风险也高（混混、厉战威慑带来的关注）。她需要一个更稳定、更安全、更能卖出高价的渠道！
酒楼！
她想起了之前大纲里提到的“悦来居”！镇上中等规模的酒楼！如果能成为他们的独家供应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虽然风险很大（暴露风险、谈判风险），但收益也巨大！稳定订单、更高价格、品牌背书！
她需要钱！需要资源！需要尽快积累力量，应对未来可能的风暴！
干了！
苏晚栀下定决心。她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早市摊位。她要主动出击！
她精心挑选了五枚品质最完美、香气最浓郁的神仙蛋（其中一枚是特意留给厉战的“保护费”），用干净的荷叶小心包好。又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补丁最少的旧衣裳（虽然依旧寒酸），仔细梳理了头发。
看着镜中（水缸倒影）依旧面黄肌瘦但眼神坚定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院门。
目标——悦来居！
悦来居位于青石镇相对繁华的东街，两层楼高，朱漆大门，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虽然有些褪色，但在灾荒年间已算气派。此刻还未到饭点，门口略显冷清。
苏晚栀站在街角，远远望着那扇朱漆大门，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她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要进去和酒楼的掌柜谈生意？会不会直接被轰出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温热的荷叶包。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朝着悦来居的大门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短褂、打着哈欠的跑堂伙计就斜眼瞥了她一下，懒洋洋地挥挥手：“去去去！要饭去后门！别挡着门口！”
苏晚栀脚步一顿，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挺直了背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小哥，我不是要饭的。我……我找掌柜的，谈点生意。”
“生意？”伙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笑一声，“就你？谈什么生意？卖野菜还是卖柴禾？我们悦来居可不收这些！”
苏晚栀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荷叶包，轻轻掀开一角。
瞬间，一股霸道醇厚、带着独特松针韵味的奇异香气，如同无形的涟漪，迅速弥漫开来！
伙计的嗤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眼睛瞬间瞪圆了！这味道……太香了！太特别了！他在这酒楼干了几年，从来没闻过这么勾人的香气！
“这……这是什么？”伙计的声音都变了调。
“神仙蛋。”苏晚栀平静地回答，“我想和贵店掌柜谈谈，看能否成为贵店的特色食材供应商。”
伙计看着荷叶包里那温润如玉、散发着诱人光泽的蛋，又闻着那勾魂摄魄的香气，脸上的轻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犹豫。
“你……你等等！”他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跑进店里。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藏青色绸衫、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精明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他便是悦来居的掌柜，姓周。
周掌柜的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到了苏晚栀和她手中的荷叶包。那奇异的香气让他精神一振，但他脸上并未显露太多情绪。
“姑娘，就是你要找我谈生意？”周掌柜语气平和，但带着审视。
“是。”苏晚栀不卑不亢，将荷叶包完全打开，露出里面五枚完美无瑕的神仙蛋，“此物名为‘神仙蛋’，是我家祖传秘法所制，风味独特，世间少有。我想问问掌柜的，悦来居是否有兴趣采购？”
周掌柜的目光落在神仙蛋上，瞳孔微微一缩。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这蛋的品相非同寻常！那蛋清如同琥珀冻，那蛋黄赤金流沙，香气更是他闻所未闻！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拿起一枚蛋仔细端详，又凑近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随即又恢复了商人的精明。
“东西……确实新奇。”周掌柜放下蛋，看向苏晚栀，“不知姑娘打算怎么卖？每日又能供应多少？”
“十文一枚。”苏晚栀报出价格，“每日……可稳定供应二十枚。”她保守估计了一下升级空间的产能。
“二十枚？”周掌柜眉头微皱，“数量有些少。而且十文一枚……价格不低啊。”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姑娘这蛋，确实独特。不过，光凭新奇，可值不了这个价。悦来居的招牌，也不是随便什么新鲜玩意儿都能挂上去的。”
苏晚栀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和压价之意。她早有准备，平静地说道：“掌柜的不妨让后厨师傅取一枚蛋，切开看看，再尝尝味道。值不值这个价，掌柜的尝过自有分晓。”
周掌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他示意伙计拿一枚蛋去后厨。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苏晚栀来说却格外煎熬。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手心却微微出汗。
很快，伙计端着一个白瓷小碟走了出来。碟子里，一枚神仙蛋被切成四瓣，琥珀茶色的晶莹蛋清包裹着赤金流沙的蛋黄，油润的光泽和浓郁的香气瞬间征服了在场所有人的感官！
周掌柜拿起一小块，放入口中。
他的动作顿住了。
脸上的精明和审视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那极致咸鲜、油润醇厚、带着独特韵味的复杂口感，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他的味蕾！他开酒楼多年，尝遍山珍海味，却从未有过如此惊艳的体验！
这……这简直是人间至味！
他缓缓放下筷子，看向苏晚栀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轻视和试探消失无踪，只剩下震惊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狂热！
“好！好！好！”周掌柜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苏姑娘！这神仙蛋，果然名不虚传！当得起‘神仙’二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正色道：“十文一枚，我悦来居要了！每日二十枚，有多少要多少！不！三十枚！五十枚！只要你能供得上！”
苏晚栀心中一喜，但并未被冲昏头脑。她冷静地说道：“周掌柜，目前每日二十枚已是极限。此物制作极耗心力，非一日之功。不过，若合作顺利，日后或有增加可能。”
周掌柜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理解。如此神物，制作艰难也在情理之中。他立刻拍板：“好！那就每日二十枚！十文一枚！现钱结算！苏姑娘，你看如何？”
“可以。”苏晚栀点头，“不过，我有个条件。”
“请讲！”
“神仙蛋的制作秘法，乃我安身立命之本。我希望悦来居能保密来源，只说是店中秘制特色即可。”苏晚栀直视周掌柜的眼睛，语气坚定。这是保护空间秘密的关键！
周掌柜是老江湖，立刻明白了苏晚栀的顾虑。他爽快答应：“这是自然！姑娘放心，悦来居的招牌，绝不会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事！这神仙蛋，就是我悦来居的独门秘方！”
“多谢掌柜。”苏晚栀松了口气。
“那……苏姑娘，我们这就签个契书？”周掌柜热情地招呼。
“掌柜的且慢。”一个清亮悦耳、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女声，忽然从楼梯上传来。
苏晚栀和周掌柜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楼梯上，一位身着鹅黄色锦缎襦裙、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正款款走下。她云鬓高挽，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面容姣好，眉眼间带着一股精明干练，却又透着几分慵懒随性。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明亮有神，仿佛能洞察人心。
“夫人！”周掌柜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那女子走到近前，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苏晚栀身上，又扫了一眼白瓷碟里那诱人的神仙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香的味道。周掌柜，这就是你说的……神仙蛋？”她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在苏晚栀脸上扫过，最后……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悦来居门外街角的方向。
苏晚栀顺着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去。
只见街角阴影处，一个高大魁梧、穿着深灰色劲装的熟悉身影，正抱臂斜倚在墙边，如同磐石般矗立在那里，冰冷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悦来居门口，落在……她的身上！
厉战！
他竟然……跟来了？！
苏晚栀的心猛地一跳！他果然不放心！或者说……他一直在“监视”她？！
那女子——悦来居真正的东家，顾夫人，将苏晚栀瞬间的紧张和厉战的存在尽收眼底。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丝了然和……玩味。
“这位姑娘，”顾夫人转向苏晚栀，声音清亮悦耳，带着不容置疑的亲和力，“这神仙蛋，我很喜欢。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和我们悦来居，做一笔更大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