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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木偶手突然“咔哒”一声动了。指尖轻轻一抖,像在招手,又缓缓指向长廊深处。院中悬着的白光随之一闪,顺着细丝缓缓滑动过去,像是引路的灯。

莲儿目光一凝,淡声道:“走吧,前辈叫我们了。”

我咽了口口水:“前辈的迎客方式……真特别。”

我们三人小心翼翼跟着那道白光走去。四下静得出奇,只听得见脚步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像敲在心口。

走到长廊中段,忽然“吱呀”一声,旁边一扇紧闭的窗自己弹开,一个木偶的脑袋慢慢探出来。那脑袋做得极真,眉眼俱全,甚至还画了淡淡的胡须,眼珠子却是黑曜石镶成,冷冷地盯着我们三人。

我吓得差点蹦起来,差点把嗓子都喊破:“啊——什么东西!”

那木偶脑袋就那样探在窗外,一动不动,黑曜石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我们,冷不丁还反了点光,像活人瞳孔收缩似的。

我只觉得后脊梁一凉,小声嘀咕:“它……它是在看我们?还是……盯着我们?”

没人回答,我更心虚:“不会是要数数看咱几个人吧?要不要报个名,还是……自我介绍?”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真开口的时候,木偶忽然“咔”地一声,脑袋微微一歪,像是点头,又像是机关卡住。

紧接着,“吱呀”一声,院落深处的房门缓缓开了一道缝,幽幽的灯光透了出来,冷得人心里一沉,仿佛在招手,又仿佛在警告。

“走吧。”莲儿目光一凛,竟毫不犹豫,提步就朝那道门走去。

我忙压低声音追问:“咱真要进去?这地方连迎客都用木头人,我怕下一步就给咱递刀子了……”

莲儿连头都没回,只道:“前辈既然开门,咱们不能不去。”

我和华商对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屋里很暗,只有一盏油灯放在长案上,灯火微弱,照得屋内陈设影影绰绰。

我们才刚站定,就听见里间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轻缓而稳。

我心里已经预想了千百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仙风道骨。

然而走出来的人,却让我们三人一愣。

那是个极年轻的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许岁,面如冠玉,眉目疏朗,身着一袭深青色长衫,衣袖却沾着木屑和铁锈,显然是方才调试那些机关的人。他的眼神宁静而冷淡,像一泓深潭,不见波澜。

我忍不住凑到莲儿耳边,小声道:“这……是你的前辈?我怎么觉得你比他更老……哦不,更前辈一点?”

莲儿脸色瞬间黑得能滴水,冷冷道:“我也是第一次与他见面。”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上前一步,收敛了神情,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安前辈。”

那年轻男子只淡淡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我们身上,似乎打量了片刻,才开口:“既然来了,就坐下说话吧。”

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我一屁股坐下,心里却忍不住想:前辈?这明明是个少年人啊!比我想象的仙风道骨差了十万八千里!

屋里静得出奇,我们才刚坐下,侧旁的暗格忽然“咔哒”一声,一个木头人从里头缓缓走出。

这木头人比方才院子里的木偶灵活得多,身量和孩童相仿,身上嵌着细密的铜件,关节处装了小巧的齿轮,转动时几乎听不见声响。

它端着茶盘,动作竟十分自然,先给莲儿、再给华商、最后给我一盏一盏地放好。

我忍不住瞪大眼——这木头人身上甚至还有彩绘纹饰,眉眼都画得很细,腰间还挂着一只小小的布巾,像极了一个专职小厮。

等它行完礼退到一旁,我才小心翼翼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倒也甘甜,只是香气极淡,像是山泉煮草药,又不像寻常茶叶。我忍不住开口:“这茶——”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安前辈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你们一路过来,遇见了那些人吧。”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考问。

我们面面相觑,还未答话,他又道:“他们追你们时,可有言语?可有表情?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我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放下茶盏,小声嘀咕:“怎么看?我只看见一群提着锄头菜刀的活人,偏偏一个字都不说,比鬼还吓人。”

安前辈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目光深沉,仿佛要把我从头看到脚。

莲儿缓缓放下茶盏,抬眼看了安前辈一眼,淡声道:

“我们来之前,听人说这些人是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的。刚好是在祭月会之后……”

他顿了顿,眉心微蹙,“会不会跟祭月会有关?”

安前辈微微一笑,眼神却像在看一个答题勉强及格的学生。

“重点抓得不错,”他说,“但还不够准确。”

我立刻精神一振:“您是说,每年的祭月会都出过事?”

安前辈摇摇头:“祭月会上,大家都要同饮一种酒。”

我立马接上:“所以是酒出了问题?”

声音刚开始还挺响亮,说着说着,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那……是所有人都要去参加祭月会吗?那您……”

我声音快要听不见了,“安前辈您没去?”

安前辈看着我,唇角轻轻一勾:“我只是个做手工活的,能躲就躲,什么也不知道。”

我愣住,感觉他那句“什么也不知道”比什么都更让人心里发毛。

莲儿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半晌才开口:“此事,我们会再去查。”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那个从墓里带出来的银盒,轻轻放到案上。

“不过,前辈能不能先帮我们看看这个?”

案上那盏油灯照着银盒,银盒表面暗沉,纹路古怪,像是某种禁制。

安前辈伸手摸了摸盒面,指尖轻轻一敲,发出一声低沉的脆响。

他目光微闪,随后收回手,将银盒推回案中央。

“先放在这里吧。”他说得很轻,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暗中做了决定。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想把盒子拿回来,又被莲儿按住手。

“先放着。”他低声说,“前辈若真有法子,我们再来取。”

我只好讪讪收回手,瞄了眼那个银盒,总觉得它静静躺在案上,却像是随时要自己跳起来再发光似的。

安前辈喝完最后一口茶,把茶盏往桌上一搁,声音淡得像山里的风:“茶喝了,该走了。”

我一愣:“就、就这样?”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笑意不笑意的:“你们路上遇见的那些追杀,自己觉得如何?”

我张嘴刚想说“可怕”,华商抢先冷冷道:“烦。”

安前辈点点头,像听见了什么高深的禅机:“烦就对了。因果自招,刀剑见血才知心性。你们既然要往前走,就自己把路走完。我留你们一盏茶,已是情分。”

说完,他转身就进了屋,甩下我们几个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木头人啪嗒一声将门打开,像在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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