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风波过后第七日,漕运河道终于恢复了通航。晨曦初露,十二艘新造的漕船在潞安码头整装待发,船头系着的红绸在江风中猎猎作响。这些船只与往日的漕船大不相同,船身更修长,帆具更精巧,就连船尾都装着天工学堂新研制的水轮。
云舒站在主船破浪号的船头,今日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外罩银狐斗篷,小小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谢珩立在她身侧,手中拿着一卷刚收到的密报。
郡主,江南传来消息,周文远已经稳住了局面。他低声道,但漕运恢复后,运费比往常高了三成,各地商号都在抱怨。
云舒轻轻了一声,目光仍注视着江面:告诉周文远,运费必须降下来。另外,让他查查,是哪几家商号在带头闹事。
武英从船舱中走出,她的伤势尚未痊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郡主,各船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航。
再等等。云舒抬头看了看天色,等雾散些。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疾驰而至。钱宝宝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跑上船来:郡主,查清楚了!是江南米业商会在暗中操控运费!他们的会长,正是张文正的女婿!
云舒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果然如此。传令下去,即日起,漕运商会自行组建船队,运费按旧例收取。
可是...钱宝宝面露难色,我们的船只不够啊。
用这个。云舒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这是舒儿设计的新式漕船,载重量是旧船的两倍,速度却能快上三成。工部已经在连夜赶制了。
谢珩接过图纸细看,不禁惊叹:这船型...前所未见啊!
这是舒儿观察鱼儿游动想出来的。云舒天真地笑着,你看船首的曲线,是不是很像鱼儿?
正说话间,江上的晨雾渐渐散去。云舒轻轻挥手:起航!
十二艘漕船缓缓离岸,新式水轮在江面划出优美的涟漪。让人惊奇的是,这些船只行驶时异常平稳,就连最湍急的河段也能轻松通过。
船队行至鬼见愁峡谷时,云舒突然下令停船。
郡主?武英不解。
云舒指着峡谷两侧:你们看,这里的河道比上次来时又窄了三尺。若是不加整治,再过半年,大船就过不去了。
她命人取来测量工具,亲自勘测河道。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四岁的孩子操作起各种仪器来,比最老练的工匠还要熟练。
这里需要炸开三丈。她在图纸上标注着,这里要加固堤岸...
工部随行的官员连忙记录。一个老工匠忍不住赞叹:郡主对水利的了解,实在令老朽汗颜。
云舒甜甜一笑:老爷爷过奖了。舒儿只是喜欢玩水,看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正午时分,船队在预定地点靠岸休整。让人意外的是,岸上早已等候着大批百姓。他们捧着各色贡品,想要献给这位小福星。
郡主!一个老农跪地哭诉,多亏了郡主的抗旱之法,我们村的庄稼保住了!
郡主!几个工匠抬着一架新式织机,按郡主的图纸改造后,效率真的提高了三倍!
云舒耐心地听着每个人的诉说,不时给出建议。当她听说一个村子因为漕运改道而断了生计时,立即吩咐钱宝宝:在这个村子设一个货运码头,让他们负责装卸货物。
谢珩看在眼里,轻声道:郡主仁心。
云舒却摇头:这不是仁心,是责任。既然漕运改制是我提出的,我就该对受影响的百姓负责。
傍晚时分,船队抵达第一个重要码头——清水镇。让人意外的是,码头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老弱妇孺在等候。
怎么回事?武英皱眉,这里本该是漕运要冲啊。
云舒仔细观察着码头的情况,突然指向一处:你们看,那里的缆桩是新换的,但码头上却看不到壮劳力。这说明...
说明壮劳力都被征去修堤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接话。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白发老翁在孙女的搀扶下走来。
老丈何出此言?谢珩问道。
老翁叹了口气:半个月前,官府突然说要加固堤防,把镇上的壮劳力都征走了。可奇怪的是,上游的村镇却没有动静。
云舒与谢珩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明显是有人故意在漕运要道制造障碍。
老丈可知是谁下的命令?云舒问。
是...是张知府。老翁压低声音,他是张尚书的侄子。
云舒点点头,不再多问。她命人取来清水镇的地图,仔细研究后,指着一处:这里是不是有个废弃的码头?
是有一个,老翁道,但已经荒废多年了。
带我去看看。云舒说。
废弃码头位于清水镇下游三里处,虽然破败,但基础尚存。云舒勘测后,满意地点头:这里稍加修整,就能使用。
可是...工部官员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云舒微笑,你是怕得罪张知府?
官员讪讪地点头。
放心。云舒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们不是要废弃旧码头,而是...增加一个新码头。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她立即吩咐钱宝宝调集工匠,连夜整修废弃码头。更妙的是,她让镇上的老弱妇孺都来帮忙,按工付酬。
郡主这是...武英不解。
一箭三雕。谢珩代为解释,既解决了漕运问题,又帮助了百姓,还能...引蛇出洞。
果然,次日清晨,当新码头初具规模时,一队官兵气势汹汹地赶来。
何人胆敢私建码头!为首的将领大喝。
云舒缓步走出,天真地问:这位将军,舒儿是在修码头,不是在拆码头呀。皇伯父说过,多修码头是好事呢。
那将领见到云舒,顿时慌了手脚:末将不知是郡主在此...
不知者不罪。云舒甜甜一笑,不过将军来得正好,舒儿正缺人手呢。不如让将士们都来帮忙?
将领目瞪口呆,但在云舒纯真的目光注视下,只得乖乖就范。
消息传开,沿途官员再不敢暗中作梗。船队畅通无阻地继续前行。
三日后,船队抵达江南重镇金陵。让人意外的是,码头上旌旗招展,江南百官齐聚相迎。为首的正是周文远,他身后站着江南各商会的会长。
恭迎郡主!周文远躬身行礼,漕运新规推行顺利,江南物价比上月下降两成。
云舒满意地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商会会长:听说前些日子,运费涨了三成?
会长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胖会长硬着头皮道:郡主明鉴,实在是成本所迫...
是吗?云舒取出一本账册,可据舒儿所知,同样的路程,漕运商会的运费比你们低五成,却还有利润。这是怎么回事?
会长们顿时汗如雨下。
舒儿知道,云舒语气转冷,有人想给新规使绊子。但舒儿要告诉诸位,漕运改制势在必行。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她转身对周文远道:即日起,在江南增设三处天工学堂分院,专授漕运管理之学。各商会务必派人入学,结业者方可从事漕运。
这道命令如同惊雷,震得会长们脸色发白。这意味着,以后漕运这块肥肉,再不能由他们垄断了。
接下来的几日,云舒巡视了江南各处的漕运设施。她不仅提出改进意见,还亲自指导工匠改造船只。令人惊叹的是,经她指点改造的船只,效率都大幅提升。
这日,她正在船坞指导工匠安装新式水轮,突然接到急报:北境再起战事!
鞑靼新任可汗亲率大军来犯,信使呈上军报,镇北将军请求立即增援!
更糟糕的是,军报中提到,鞑靼人此次使用了新型攻城器械,北境防线危在旦夕!
云舒面色凝重,立即召集众人议事。
必须立即增援。武英斩钉截铁,末将愿率飞鸢队先行。
不可。谢珩反对,飞鸢队尚未恢复元气。况且此次敌军有备而来,贸然出击恐遭不测。
众人争论不休时,云舒却盯着军报上的一个细节出神。
你们看,她指着军报,鞑靼人的新型攻城器械,需要三百人才能操作。而我们的投石机,只需五十人。
郡主的意思是?谢珩问。
我们不该与他们硬拼,云舒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而该...以巧破力。
她取出一张图纸:这是舒儿设计的新型守城器械,只需十人操作,射程却比他们的攻城器械更远。
工部官员查看后惊呼:这设计...精妙绝伦!
立即赶制,云舒下令,十日内,我要看到一百架这样的器械运抵北境。
可是时间紧迫...钱宝宝面露难色。
用漕运。云舒语气坚定,新式漕船速度够快,来得及。
当夜,江南各地的工坊灯火通明,连夜赶制守城器械。云舒亲自监督,对每个细节都严格把关。
三日后,第一批器械装船启运。云舒站在码头,望着远去的船队,轻轻吐出一口气。
郡主在担心什么?谢珩问。
我在想,云舒目光深远,这一战之后,云国将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她转身望向北方,那里,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不过在这之前,她轻声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漕运的波涛声在夜色中回荡,仿佛在回应着她的话语。而云舒知道,属于她的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