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神岛,核心禁地。此处并非寻常殿宇,而是一片不断生灭、演化地水火风的混沌虚空。刘志凡本尊与仙道分身清羽道尊相对而坐,二者气息同源,皆深不可测,仿佛与周遭混沌融为一体,却又超然其上。
清羽道尊,乃是刘志凡当年剥离仙道本源所化,秉承其逍遥超脱、追寻大道的仙家真意,早已臻至混元大罗金仙圆满之境。其道行法力,放眼洪荒,除却本尊与天道存在,几无抗手。然,正因其源自刘志凡,乃是一体之分,冥冥中受本尊道境桎梏,那通往更高层次“混元无极”乃至“超脱”的门槛,对他而言,仿佛一道无形天堑,遥不可及。纵使他道心通明,积累雄厚,亦感前路已断。
此刻,二人并非斗法,亦非传功,而是在进行一场关乎“道”之本源的论道。没有绚烂的神通光华,唯有无形道韵在虚空中交织、碰撞,引动混沌气流时而化作璀璨星河,时而归于寂灭虚无。
本尊刘志凡目光平静,声音如同大道希音:“清羽,汝之道,已臻仙之极境。然,极则变,变则通。汝可曾感到那无形壁垒?”
清羽道尊微微颔首,白衣在混沌气流中拂动,眸光清澈却带着一丝深邃的困惑:“然。吾感自身圆满无暇,然圆满亦是枷锁。吾之一切,皆源于本尊。道基、本源、乃至对‘道’的认知框架,皆在本尊之道笼罩之下。于此框架内,吾可穷尽变化,然欲‘超越’此框架,便如欲提发离地,徒劳无功。”
他阐述的,正是分身与本体之间最根本的矛盾。分身可以无限接近本体,甚至在某些方面青出于蓝,但想要在本质上“超越”作为源头的本体,几乎是不可能之事。这并非法力或感悟的差距,而是存在层面的限制。
论道持续,不知岁月。二人从阴阳五行论到命运因果,从开天辟地推演至宇宙终结。无数大道至理在碰撞中迸发智慧火花。
忽然,在论及“存在”与“虚无”的边界时,清羽道尊心海中,如同划过一道撕裂永夜的闪电!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如同种子般破土而出!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往日的平静逍遥,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悟道之光!
“本尊!吾或有一法,或可一试!”
刘志凡本尊神色不变,示意他继续。
“吾之桎梏,在于‘源出於你’。若欲超脱,非是更强,非是更精,而是……不再是‘你’!”清羽道尊语速加快,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并非背叛,亦非毁灭,而是……溯本归源,再衍新生!”
他详细阐述那惊世骇俗的构想:
“吾将散去这混元圆满之仙道法身,将毕生修为、道果、乃至这一缕独立的灵识,尽数反哺归源于本尊!此非消亡,而是最深层次的‘回归’与‘融合’。”
“在此过程中,吾将不再执着于‘清羽’之我,而是以最纯粹的‘道’之视角,去体验、去感悟与本尊彻底融合时,那源自混沌、超越一切定义的‘本源’之力。那或许,是连本尊您也未曾彻底明晰的、属于‘刘志凡’最初始的混沌本质!”
“于此极致融合与回归的刹那,借助本尊那混元太极大罗金仙的无上道境为基,吾这一缕经历过独立修行、拥有完整混元感悟的灵识,或能于那混沌本源中,捕捉到一丝‘非刘志凡’的、独属于‘清羽’的超脱之机!如同凤凰涅盘,于寂灭中寻觅不属于过往任何痕迹的纯粹新生!”
此法,堪称疯狂!等于是主动放弃混元大罗金仙圆满的至高道果,冒着彻底灵识消散、融入本尊再无独立的巨大风险,去博取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于回归本源瞬间窥见超脱路径的可能!
刘志凡本尊沉默了。他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清羽道尊,仿佛在推演此法的无数种可能结局。散去混元道果,重归本源,这其中的变数与危险,即便是他也无法完全掌控。清羽的灵识,很可能在回归的洪流中被彻底同化,世间再无清羽。
然而,他也看到了那理论上一线生机。正如清羽所言,唯有彻底打破“清羽是刘志凡分身”这个根本定义,才有可能诞生真正的“超脱”。此法虽险,却直指核心。
良久,刘志凡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道途在前,险阻自渡。汝既已明悟此路,便依本心而行。无论成败,此志可嘉。”
他没有劝阻,也没有鼓励,只是给予了选择的自由。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每一个关乎大道的抉择,都需自身决断。
清羽道尊得到本尊默许,脸上露出释然与决绝的笑容。他对着本尊深深一揖:“无论成败,清羽,谢过本尊成全!”
决议既定,清羽道尊不再犹豫。他于混沌虚空中盘膝坐下,双手结出一个玄奥无比、仿佛象征着“终结”与“回归”的道印。
“散!”
一声轻喝,并非悲壮,而是充满了解脱与期望。
刹那间,他周身那圆满无暇的混元仙光,开始如同冰雪消融般散去!磅礴浩瀚的法力、凝练到极致的大罗道果、对天地万法的深刻感悟、乃至那作为独立存在的“清羽”意识……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最精纯的本源气流,如同百川归海,浩浩荡荡地涌向刘志凡本尊!
刘志凡本尊放开身心,接纳这源自自身、却又历经独立修行后带着全新感悟的磅礴力量。他的气息在融合中变得更加深邃不可测。
而在那力量与意识彻底回归、与本源融合的最后一刹那,清羽那即将消散的灵识,凝聚了全部残存的心力,如同扑火的飞蛾,向着那混沌本源的最深处,那属于“刘志凡”最初也是最终的本质,投去了超越生死、超越存在与虚无的最后一“瞥”!
那一瞥之中,他看到了什么?是彻底的同化与寂灭?还是于那无垠混沌本源中,窥见了一丝不属于过去、现在、未来,独属于“超脱”的……全新道途?
无人知晓。
唯有混沌气流依旧在翻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仿佛一切都已不同。刘志凡本尊缓缓闭上双眼,周身道韵流转,似乎在消化、在推演、在等待那最终的答案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