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气流散去,众人已回到混沌神岛。岛内仙雾缭绕,灵湖静谧,与外界劫气冲天的景象恍如隔世。通天教主被安置于一株青莲旁,精纯的生机道韵缓缓滋养着他受损的圣躯与道果,但他眉宇间的郁结与悲愤,却难以化开。
刘志凡静立一旁,并未急于开口。玄璃、石岳、命莲、孔宣等人亦静默肃立,他们能感受到这位截教圣人心中那滔天的不甘与落寞。
良久,通天教主缓缓睁开眼,眸中血丝未退,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嘲:“道尊相救,通天感激。只是……吾截教万仙来朝,如今诛仙阵破,颜面尽失,道统危矣……吾,不服!”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带着圣人亦难平的怨愤。
刘志凡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温和却直指本心:“通天,你败,非败于道法不精,亦非败于门人无能。”
通天猛地抬头,眼中尽是不解与质问。
“你败于执念。”刘志凡缓缓道,“你执着于‘截取一线生机’的教义,却忘了天道亦有盈虚消长。你执着于万仙来朝的盛况,却疏于约束门下,致使泥沙俱下,因果缠身。你更执着于与二位兄长的意气之争,将教派兴衰系于一战之胜负。”
他指向岛外那冥冥中的洪荒天地:“封神之劫,看似是玄门内斗,实则是天道梳理因果,消弭煞气,补全秩序。尔等圣人,顺天应人尚可,逆天强阻,便是与整个洪荒大势为敌。四圣破阵,非仅力压,亦是天意如此。”
通天教主身躯微颤,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辩起。回想封神伊始,若非门下肆意妄为,结怨四方,若非自己心存侥幸,欲以力压服兄长……结局或许未必如此。
“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门人弟子尽数上榜,亿万载心血付诸东流?”通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不再是圣人的威严,而更像是一个担忧弟子的师长。
“非也。”刘志凡摇头,“阵破非教灭。截教道统,‘截取一线生机’的真意,并非蛮横争夺,而是在绝境中寻觅转机,在规矩内求得超脱。此劫,于截教而言,是劫难,亦是淬炼。褪去冗杂,存其精华,方是长久之道。”
他顿了顿,看着通天:“你若此时意气用事,行那玉石俱焚之举,才是真正断了截教最后一线生机,也辜负了那些真心向道、敬你爱你的弟子。”
通天教主沉默了,眼中的怒火与不甘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悲凉与反思取代。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虽仍有悲愤,却多了一丝清明与克制。
“道尊金玉良言,通天……受教了。”他对着刘志凡郑重一礼,“吾承诺,不会因一己之愤,再行那冲动之事,累及洪荒众生。”
他抬起头,目光带着最后的恳求:“然,通天仍有一不情之请。我截教门下,亦有心性纯良、不沾因果、一心清修之辈。如金灵、无当、龟灵……她们本不该遭此劫难。恳请道兄,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混沌神岛超然物外,能否……在力所能及之处,护她们一线生机?”
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天道圣人,只是一个希望为弟子谋求生路的老师。
刘志凡看着通天眼中那抹近乎哀求的神色,微微颔首,给出了承诺:“可。吾混沌神岛,会留意劫中。凡心性纯良、不惹尘埃的截教清修之士,若逢死劫,吾等会酌情出手,护其真灵不昧,或引入岛内避祸,为其保留道统薪火。”
他没有大包大揽,只承诺护住“清修之人”,这已是基于自身立场和对天道运转的尊重下,所能做出的最大保证。
通天教主闻言,深深看了一眼刘志凡,再次躬身:“多谢道尊!此恩,通天与截教,永世不忘!”
他知道,有混沌神岛这句承诺,截教真正的根基,便算保住了一丝。这远比他自己去拼命,更能为截教留下希望。
不再多言,通天教主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袍袖,对着刘志凡及玄璃等人微微颔首,身影化作一道清光,径直出了混沌神岛,返回那劫气笼罩的金鳌岛。
他离去的背影,依旧挺拔,却少了几分以往的锋芒毕露,多了几分沉郁与肩负重任的决然。
刘志凡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默然片刻,轻声道:“通天若能借此劫真正明悟‘截’之真意,未来混元之上,未必没有他一席之地。”
旋即,他转身对门下道:“封神仍在继续,商周之战也快了。尔等还需留意,尤其是……万仙阵。”
众人神色一凛,皆知那万仙阵,恐怕才是截教最终的悲壮绝唱。而混沌神岛,既已承诺通天,便注定要在那最后的杀劫中,扮演一个特殊的角色。
混沌神岛之外,洪荒大地之上,伐商之战仍在继续。而金鳌岛中,返回的通天教主,望着下方或是惶恐、或是决绝的弟子门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开始为截教的存续,做最后的安排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