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如同闯入巨人血管的微尘,在无边无际的能量管道森林中谨慎前行。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管道壁内那蕴含毁灭性能量的奇异流光奔腾时发出的低沉呜咽,如同这片维度迷宫永恒的、令人不安的背景音。
苏芸紧盯着经过特殊改装的探测器屏幕,上面的数据流依旧混乱,但已能勉强分辨出一些规律。“能量流动有主次之分……我们正沿着一条能量强度最高的主干管道前进。火种密钥和‘万象织机’碎片的共鸣信号,源头似乎就在这条管道的尽头。”
“这些管道……到底输送的是什么?”霍震岳凝视着窗外那近在咫尺、半透明管壁内流淌的七彩光芒,那光芒美丽却致命,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武者都感到心悸,“感觉不像是单纯的能源……”
“是规则碎片,或者说……被剥离的‘可能性’。”林夜忽然开口,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厚厚的管壁,看到更深层的东西,“‘观察者’在抽取、提纯、甚至是……改造不同文明、不同维度乃至不同时间线上的某些特质,通过这些管道输送到迷宫核心。这些流光,是凝固的物理法则、是湮灭的情感光谱、是被裁剪的时空片段……”
他的解释让众人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将无形的规则、情感、时空如同货物般输送?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手段!
“看那边!”一名龙牙队员突然指着右前方,声音带着压抑的惊骇。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数条稍细的管道交汇处,一片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紧接着,一个残破不堪、风格奇特的飞船残骸,被无形的力量从虚空中“吐”了出来,如同垃圾般抛向一条管道。那残骸在接触管道壁的瞬间,就如同冰块投入熔炉,迅速溶解、气化,最终化作一缕精纯的、带着绝望与不甘意味的奇异能量,汇入了奔腾的流光之中。
“是卡拉克商会的标志!”苏芸辨认出残骸上一个模糊的印记,脸色微白,“一个以贸易闻名的小型中立文明,他们的舰队在三百年前于这片星域神秘失踪……原来是在这里被……”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这座迷宫,不仅困人,更会吞噬闯入者,将其转化为维持自身运行的“养料”!
希望号内的气氛更加凝重。每个人都意识到,他们正航行在一条消化道的边缘。
就在这时,贞德猛地抬起头,圣光感知如同受惊的触角般收回,她脸色骤变:“有东西过来了!速度很快!充满了……恶意和饥饿感!”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左前方一条相对暗淡的管道壁突然剧烈波动,如同水面被破开,三只难以名状的生物猛地钻了出来!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由纯粹的阴影和扭曲的空间构成,轮廓如同放大了数倍的、没有皮肤的猎犬,但关节处却闪烁着不祥的维度裂隙光芒。它们的“眼睛”是两团不断湮灭又重生的奇点,死死锁定了希望号,张开由破碎空间构成的巨口,发出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无声的尖啸!
“维度猎犬!是迷宫自身的防御机制!”苏芸失声喊道,资料库中关于这种恐怖存在的零星记载让她心胆俱寒,“它们以空间和闯入者的能量为食,能在维度夹缝中自由穿梭!”
咻!咻!咻!
三只维度猎犬化作三道扭曲的残影,无视了希望号的物理护盾,直接穿透舰体(并非实体穿透,而是其存在形式本身就介于不同空间层面),扑向舰桥!
“放肆!”霍震岳怒吼一声,久经沙场的战斗本能让他瞬间爆发,浑厚的真元透体而出,化作一道凝实的拳印,轰向最先扑来的那只猎犬。然而,足以轰碎山岳的拳劲,却如同打入虚空,直接从猎犬扭曲的身体中穿过,未能造成丝毫伤害!
“物理攻击无效!”霍震岳瞳孔一缩。
“圣光啊,净化这些扭曲之物!”贞德高举法杖,纯白的圣光如同潮水般涌向猎犬。圣光对负面能量和异种存在有特效,这一次确实起到了作用。被圣光笼罩的维度猎犬发出痛苦的嘶鸣,身体表面冒出嗤嗤的黑烟,动作明显迟滞。但它们的身体扭曲蠕动,竟开始适应甚至吸收圣光的能量!
“它们能适应能量属性!”贞德脸色一白,她的圣光虽然克制对方,但对方的适应速度超乎想象。
另一只猎犬则诡异地绕开了贞德的圣光,扑向正在操控飞船的苏芸!它那由空间碎片构成的利爪,带着撕裂规则的寒意,眼看就要将苏芸连同控制台一起撕碎!
“滚开!”暴熊王咆哮着挡在苏芸身前,巨大的战斧裹挟着狂暴的力量劈下!这一次,他学乖了,战斧上不仅蕴含着蛮力,更凝聚了他对“力量”规则的粗浅理解,斧刃划过之处,空间泛起细微的涟漪。
铛!
一声沉闷的、仿佛金铁交鸣却又夹杂着玻璃碎裂声的异响暴起!暴熊王这蕴含规则之力的一斧,竟然真的劈中了那只维度猎犬!战斧深深嵌入猎犬由阴影和空间碎片构成的身体,将其劈得倒飞出去,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明显黯淡了不少。
“有效!这些鬼东西怕蕴含规则之力的攻击!”暴熊王精神一振,但虎口传来的剧痛和战斧上出现的细微裂痕,也让他明白这些猎犬的难缠。
然而,被劈飞的猎犬在空中扭曲了一下,身体上的伤痕竟在快速弥合!而最初被霍震岳拳劲穿透、被贞德圣光灼伤的那两只,也适应了攻击,变得更加狂躁,再次扑上!
它们的攻击方式诡异莫测,时而实体,时而虚化,利爪能轻易撕裂希望号加固过的舱壁,尖啸能震荡人的灵魂。霍震岳和暴熊王只能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初步接触的规则之力勉力周旋,贞德则全力支撑圣光护盾,保护苏芸和舰桥重要设施,但护盾在猎犬的连续攻击下剧烈波动,岌岌可危。
龙牙队员们想要帮忙,但他们的攻击几乎完全无效,反而有两人被猎犬的余波扫中,瞬间被空间之力撕裂了手臂,惨叫着倒地。
希望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在这规则紊乱的迷宫内,他们最强的武力似乎被严重克制!
就在第三只猎犬突破圣光护盾,利爪即将触碰到苏芸后心的刹那——
一直静立不动的林夜,终于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地抬起右手,对着那只猎犬,虚空一握。
没有能量爆发,没有光影效果。
但那只凶焰滔天的维度猎犬,动作猛然僵住!它那扭曲的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从最细微的构成单元开始,剧烈震颤、崩解!它发出绝望的、无声的哀嚎,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急速坍缩,最终化作一缕精纯的、不含任何意志的维度能量,被林夜掌心悄然浮现的混沌漩涡吞噬殆尽。
另外两只正在疯狂攻击的维度猎犬,仿佛感受到了天敌般的恐惧,动作一滞,扭曲的脸上(如果那能称之为脸)露出了拟人化的惊骇,转身就想钻回管道壁逃走。
“来了,就留下吧。”
林夜语气平淡,目光扫过。那目光之中,蕴含着他初步成型的“内宇宙”意志,那是凌驾于当前迷宫混乱规则之上的、更本源的秩序力量!
嗡!
两只猎犬周围的空间瞬间被固化、剥离!它们像是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保持着逃跑的姿势,却无法动弹分毫。紧接着,它们的身体也从内部开始崩解,化作最原始的维度能量,被林夜吞噬。
前后不过三息时间,三只让霍震岳等人陷入苦战的维度猎犬,便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舰桥内一片死寂。
霍震岳、暴熊王喘着粗气,看着林夜的眼神充满了震撼。他们拼尽全力才能勉强抵挡的怪物,在林夜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贞德松了口气,看向林夜的目光中异彩连连,她能感觉到,林夜刚才使用的力量,层次远远超过了圣光,那是一种近乎“言出法随”的规则掌控。
苏芸惊魂未定地扶着控制台,脸色苍白,但看向林夜背影的目光充满了依赖与安心。
“它们只是最低等的巡逻者。”林夜吞噬了那三缕维度能量,对“内宇宙”的规则结构又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补全。他看向管道深处,目光深邃,“更大的麻烦,恐怕还在后面。继续前进,不要停留。”
希望号再次启动,但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座迷宫的恐怖,才刚刚揭开一角。而林夜深不可测的实力,则是他们在这绝境中唯一的依仗。
管道森林依旧寂静,但那低沉的呜咽声,此刻听来,却更像是无数文明残骸的悲歌,与隐藏在各处的、更恐怖存在的……磨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