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之桥的金色辉光彻底消散在深空号的尾流之后,仿佛从未存在过。舰桥内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唯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生命维持系统细微的循环声证明着时间仍在流逝。林夜站在巨大的观测窗前,窗外是扭曲、拉伸的斑斓流光——深空号正在进行超空间跃迁,驶向半人马座星系。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悬挂的五枚火种密钥,那温润的触感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暖意,属于苏芸的、已然消散的暖意。
霍震岳瘫坐在旁边的战术座椅上,那把陪伴他征战四方的巨斧“裂魂”随意地靠在脚边,斧刃上新增的几处细微崩口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惨烈遭遇战。他胸前的伤口在贞德的圣光和林夜以创世之力加持下勉强愈合,但内部被硅基能量侵蚀的痛楚仍不时袭来,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目光有些空洞,时不时地扫过舰桥左侧那个空置的科研控制台——那里曾经是苏芸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表面和熄灭的屏幕。
“航线稳定。预计八十七标准时后脱离跃迁,抵达半人马座a星系外围。”贞德的声音清澈而平静,打破了沉寂。她站在主控台前,圣洁的光辉如同柔和的月华笼罩着整个舰桥,不仅驱散着因创世之桥能量残留带来的空间压抑感,也无声地抚慰着霍震岳体内躁动的异种能量。她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恸,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洗礼后的坚定。
林夜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跃迁的流光,落在了星图上一个遥远、已变为灰色的光点上——那是太阳系,是地球。家园已在身后,前路是未知的星海与潜伏的强敌。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将舰桥染上一片血色!
“警报!侦测到高强度空间扰动!跃迁轨道前方出现未知障碍!”战术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主屏幕上,原本稳定的流光通道前方,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剧烈扭曲,一个不规则的、散发着不祥紫色幽光的裂隙正在急速形成!裂隙之中,隐约可见非自然的、类似某种生物腔室内部的褶皱结构,并有黏稠的、闪烁着磷光的物质在蠕动。
“是观察者留下的陷阱!一种亚空间寄生体!”贞德瞬间判断出能量特征,她的圣光骤然变得炽烈,化作一道屏障护在深空号前方。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条布满吸盘、闪耀着紫光的巨大触手猛地从裂隙中探出,无视了空间的物理规则,直扑深空号!触手所过之处,连跃迁通道的流光都被侵蚀、吞噬。
“妈的!阴魂不散!”霍震岳怒吼一声,强忍着剧痛抓起裂魂斧,混沌能量自他体内爆发,就要冲出舰桥。
“别动!”林夜低喝一声,阻止了他的冲动。他依然站在原地,但双眸之中,混沌星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五枚火种密钥同时迸发出夺目的光彩。他没有使用任何宏大的招式,只是抬起了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一种无形的、却仿佛能裁定空间本身规则的伟力降临。那几条狰狞的触手在距离深空号护盾仅剩数公里处猛地僵住,随即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般,从尖端开始寸寸瓦解、湮灭,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那道不祥的紫色裂隙,也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抹平,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后,彻底消失不见。空间扰动瞬间平息,跃迁通道恢复了稳定。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舰桥内的船员们都屏住了呼吸,敬畏地看着林夜的背影。这就是创世之桥中获得的力量,凌驾于寻常规则之上。
霍震岳喘着粗气坐了回去,看着林夜的眼神复杂无比。兄弟变得更强了,强到令人安心,却也强得……让人感到一丝陌生。
“它只是在试探。”林夜收回手,眼中的异象平息,语气平淡,“观察者想知道,我们在桥的另一端究竟得到了多少。这种低级的寄生体,连炮灰都算不上。”
贞德散去圣光屏障,走到林夜身边,轻声道:“但它也证实了一点,我们的航向没有错。半人马座星系,一定有它不想让我们发现的东西。”
林夜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深邃的星图。就在这时,他胸前的火种密钥,特别是那枚刚刚融入苏芸生命印记与源种树本源的第五密钥,忽然传递出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这波动并非指向半人马座,而是指向星图边缘一个极其遥远、几乎被忽略的黯淡星域。
同时,一段模糊的、夹杂着强烈情感的信息碎片,涌入林夜的意识。那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一种文明即将倾覆的绝望,以及……一丝微弱却顽固的、对生存的渴望。
“求救信号……”林夜喃喃自语,“一个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文明……在向我们求救。”
霍震岳和贞德都看向他。
“是观察者正在下手的目标?”霍震岳皱眉。
“不完全是。”林夜仔细感知着密钥传递的信息,“信号很奇特……混杂着有机体的灵性悲鸣和……一种机械式的、不断重复的坐标广播。有点像……但又不完全像我们之前遇到的硅基生命。”
贞德若有所思:“一个正在被‘收割’,但尚未完全熄灭的文明火种?会不会是另一个‘变量’?”
林夜沉默片刻,手指在星图上一划,将那个遥远黯淡的星域放大。信息显示,那里是一个名为“艾尔法-cY-737”的恒星系,根据人类旧有的天文记录,该星系被认为是不具备生命诞生条件的荒芜之地。
“秦教授。”林夜接通了与后方地球科学院的通讯。
秦昭教授的面孔出现在副屏上,他看起来比之前苍老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锐利,显然一直在高强度工作。
“林龙首,请讲。”
“立刻分析‘艾尔法-cY-737’星系的所有历史观测数据,尤其是最近是否有异常能量波动或空间信号。另外,集中所有关于非碳基、非硅基生命形式的理论模型和研究资料。”
“艾尔法-cY-737?”秦昭在数据库中快速查询,脸上露出讶异,“那是个着名的‘死寂星系’,恒星已步入晚年,行星环境极端……等等!大约在三个月前,也就是我们进入创世之桥前后,深空监测网确实捕捉到来自那个方向的一组极其微弱、频谱异常复杂的信号,当时以为是某种未知的宇宙背景噪音或设备干扰,因为信号断断续续,且无法破译……”
“不是噪音。”林夜肯定地说,“是文明最后的哀鸣。把信号数据和所有相关研究发到深空号主脑。”
“明白!”
通讯结束,林夜看向贞德和霍震岳:“航向不变,目标半人马座。但在抵达之后,我们需要派出一支分舰队,前往这个‘艾尔法-cY-737’。”
“你要救他们?”霍震岳问。
“不仅是救。”林夜的目光深邃,“观察者在‘筛选’和‘收割’文明,我们需要知道它的标准、它的方式,以及……是否存在抵抗成功的先例。每一个幸存者,都可能成为对抗它的力量。而且……”
他顿了顿,感受着密钥中那份独特的共鸣:“这个信号给我的感觉……很特别。或许,我们能找到关于‘第三条道路’的线索。”
就在此时,舰桥的灯光忽然轻微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子合成音,凭空在三人耳边响起,仿佛来自舰船本身的金属结构:
“……警告……熵增……不可逆……机械飞升……是……谎言……”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
贞德和霍震岳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神念和能量感知扫过整个舰桥,却一无所获。
林夜却瞳孔微缩,他敏锐地察觉到,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他体内源自铁血星河帝国的火种密钥(第七号)轻微震动了一下,与那神秘的低语产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共鸣。
机械飞升的谎言?
这低语,是来自那个正在求救的文明?还是……来自更深处,某个早已消亡的机械亡魂的警示?
深空号在流光中沉默前行,承载着人类文明的希望与疑问,驶向黑暗森林的更深之处。星海帝国的霸业之路,从一开始,便布满了谜团与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