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来自遥远星云深处的求救信号，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夜意识中更深层次的枷锁。
他不再将“星尘共生体”视为敌人，而是将它们看作一个巨大生命体的免疫细胞，一个被更高层次存在所囚禁的、沉睡的古老意识，在用它最后的力量发出悲鸣。
“它在说……‘观察者’用文明的残骸，编织了一张网……而这颗星球，是网上的一个节点。”林夜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将那段破碎的信息拼凑完整，“我们没有找错地方。‘观察者’最深的恐惧，它的弱点，很可能就沉睡在这颗星球的地下。”
贞德和暴熊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跟随林夜经历了无数生死，深知他直觉的可怕。既然林夜这么说了，那就绝不会错。
“那我们……怎么办？”霍震岳问道，“直接挖穿这颗星球？”
“不用。”林夜抬起手，掌心的“起源”密钥再次绽放出微光，与地面上那块破碎的触手碎片产生了共鸣。“它的意识核心与地脉相连，我们可以顺着这条脉络，找到它的‘心脏’。”
他将一丝混沌能量注入碎片，碎片立刻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地底。紧接着，整片灰色平原开始有规律地脉动起来，一道肉眼可见的光带从他们脚下延伸开去，如同指引迷途旅人的发光藤蔓。
众人不再犹豫，沿着光带前进。越往深处，重力越是诡异，空气也变得粘稠而沉重，仿佛连灵魂都被这颗星球的无尽梦境所拉扯。
最终，光带将他们引向一处巨大的地底裂缝。裂缝深处，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如同巨兽心房般的腔室。腔室中央，悬浮着一颗篮球大小的、由纯粹星尘和光芒构成的球体。它静静地旋转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段夹杂着无尽痛苦与哀伤的意识波动。
这就是被囚禁的古老意识的核心。
林夜能感觉到，这颗“心脏”与“起源”密钥之间，存在着一种源于同源的、深刻的联系。它们都是“观察者”实验场中的“异常”，是打破其完美规则的“变量”。
“它在害怕……害怕被‘收割’。”林夜轻声说，“‘观察者’不是在培育文明，它是在……饲养牲畜，等到它们成熟了，就会被送进屠宰场，成为维持它存在的养分。”
这个比喻让众人不寒而栗。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与一个高高在上的文明在战斗，现在看来，他们面对的，更像是一个以整个宇宙为牧场的、冷酷无情的牧羊人。
就在这时，林夜的通讯器响了。是来自“联邦黎明号”的紧急通讯。
“林夜阁下！不好了！月球……月球背面出现了巨大异动！所有监控设备都被一股无法理解的规则力量干扰，我们……我们探测到有庞大的舰队正在从星门驶出！”苏芸焦急的声音传来，“赵天雄总统……他下令封锁了整个太阳系，并启动了联邦最高防御预案！”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月球背面！
那个地方，从一开始就是“观察者”留下的最大破绽，也是最致命的陷阱。
“我们回去。”林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做出决断。
“回去？回太阳系？”暴熊王一愣，“那这个东西怎么办？”
“带着它一起走！”林夜双手按在那颗星尘核心上，混沌星核与“起源”密钥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将自己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包裹住这颗脆弱的意识核心，“它不能留在这里，‘观察者’随时会回来。而且……它或许能帮我们。”
在众人的合力之下，这颗星球的心脏被小心翼翼地剥离，封存进一个特制的能量容器中。
当他们乘坐登陆艇冲破星球大气层，回头望去时，那颗死寂的灰色星球表面，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开始浮现，仿佛一头沉睡巨兽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准备迎接下一个纪元的轮回。
“联邦黎明号”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航行，几乎是在向死神借时间。
当飞船抵达太阳系边缘时，林夜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月球，这颗地球最忠实的伴侣，此刻正背对着他们，展现出狰狞的一面。月球背面，原本坑坑洼洼的环形山群被夷为平地，取而代顶的是一座巨大到匪夷所思的、完全由黑色金属构成的环形要塞。无数炮塔和能量节点在要塞表面闪烁，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月球的、密不透风的火力网。
而在月球与地球之间的宇宙空间中，一扇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横跨数万公里的漆黑星门，正缓缓旋转着。从中不断驶出造型奇异的战舰，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散发着让整个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恐怖气息。
这不是人类的舰队。
它们的设计理念充满了冰冷的几何美感与致命的效率，每一艘战舰都像是一件完美的杀戮艺术品。
“是‘观察者’的本体舰队……”苏芸的声音在颤抖，“它们……它们终于来了。”
“不。”林夜的目光死死盯着月球要塞，“它们不是来入侵的。它们是来……执行最终清理的。”
就在这时，一道通讯信号强行切入“黎明号”的系统。全息屏幕上，赵天雄的身影再次出现。这一次，他没有穿总统的制服，而是一身笔挺的黑色作战服，背后是星门和庞大的异界舰队。
“林夜，你还是来了。”赵天雄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应该叫你‘变量’，还是‘钥匙’？”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对吗？”林夜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你才发动了清洗，逼我们不得不提前行动。”
“是筛选。”赵天雄纠正道，“我只是遵循‘园丁’的职责，为‘观察者’筛选出最优秀的那个‘种子’。你做到了，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文明都要出色。但现在，你也要像他们一样，被收割了。”
他身后的宇宙空间中，无数战舰的能量炮口开始充能，目标直指“联邦黎明号”和紧随其后的林夜小队。
“把‘起源’密钥交给我，”赵天雄伸出手，“我可以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神’，在‘观察者’的维度里，拥有一席之地。你将亲眼见证新宇宙的诞生，而不是在这里，随着这个旧世界一同化为尘埃。”
这是一个恶魔的诱惑。
“我拒绝。”林夜的回答斩钉截铁，“你和你的‘园丁’们，不过是为虎作伥的傀儡。今天，不是你们收割我们，就是我们……埋葬你们！”
“冥顽不灵。”赵天雄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惋惜，随即化为冰冷。
“执行最终指令，清除所有变量。”
他身后的舰队，开火了。
无数道毁灭性的光柱撕裂了黑暗，瞬间吞没了“联邦黎明号”。在同一时间，月球要塞的所有炮口也对准了林夜一行人所在的位置。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然而，就在光柱即将命中他们的刹那，林夜怀中的能量容器突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颗被囚禁的古老意识核心，感受到了“观察者”降临的恐惧，发出了震慑整个星系的悲鸣。
这声悲鸣，与林夜的“起源”密钥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林夜体内的混沌星核，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开始疯狂地旋转、膨胀。他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一股全新的、融合了悲伤、愤怒与无限可能的权柄，在他体内苏醒。
【权柄进化：悲悯（被动）——所有生命对宿主的恶意攻击，将受到其自身负面情绪的反噬。】
【权柄进化：希望（主动）——点燃一个文明的希望火种，使其在绝对的绝望中获得短暂的、不计代价的爆发。】
“以我之名，”林夜缓缓站直身体，声音响彻整个战场，“为所有被你猎杀的文明，复仇！”
他张开双臂，怀中的星尘核心光芒大放，化作一道桥梁，连接了林夜与这颗星系中所有逝去的、不甘的灵魂。
与此同时，月球要塞的中心，一道更为恐怖的意志苏醒了。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的规则之光，从要塞深处射出，目标直指林夜。
那是“观察者”本体的意志投影。
终极的猎杀，开始了。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将在这一刻，彻底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