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者号”的舰桥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林夜站在那片由纯粹悲伤法则构成的灰色海洋中心，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他周身不再有混沌的光晕，也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只是安静地悬浮在那里，任由自己成为这片死亡星域的焦点。
霍震岳、暴熊王、贞德和苏芸四人站在舰桥的另一端，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目睹了林夜主动吞噬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文明悲恸，却无法理解他究竟在做些什么。那不是战斗，那更像是一种……进食，一种对宇宙法则的贪婪消化。
良久，林夜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银灰或混沌，而是恢复了一片深邃的漆黑，但其中却多了无数细微的、如同星河流转的璀璨光点。他看向众人，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刚睡醒。
“解析完成了。”
苏芸闻言，猛地激活了全息屏幕。上面不再是之前那些支离破碎的日志，而是一副完整、精密到令人发指的三维立体结构图。
“这是……‘哀嚎坟场’的法则框架图？”霍震岳失声叫道。
“没错。”林夜点了点头，“‘观察者’并非随意丢弃这些文明残骸。它用一种超越了物质与能量的方式，将它们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信息网’。每一个文明的灭亡，都会在这个网络中留下独特的‘数据节点’。而这片灰色海洋，就是存储和处理这些数据的‘活体硬盘’。”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苏芸的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段由纯粹法则构成的、不断生灭的代码。
“这段代码，记录了一个科技文明在灭亡前最后一秒，其所有成员的集体意志——对未知的恐惧，对生存的渴望，以及……对‘观察者’的无声质问。”林夜的声音如同在解读一本古老的书卷，“我吞噬了它，不仅仅是吸收了能量，更是获得了这段‘记忆’的逻辑结构。”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吞噬敌人的能量是一回事，但吞噬一个文明的“集体记忆”和“情感逻辑”，这听起来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邪神！
“那你……你得到了什么？”贞德艰涩地问道，她的信仰在林夜这番话面前，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她所信仰的神，是带来光明与救赎的，而不是一个……消化他人痛苦与绝望的存在。
“我得到了‘演化’的蓝图。”林夜的回答简洁而有力，“一个文明，从诞生、发展到灭亡，其内在的逻辑链条、能量循环、社会结构、技术爆炸的临界点……所有的一切，都被压缩在了这些‘数据节点’里。这相当于……亿万份不同文明从生到死的完整实验报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观察者’在筛选和收割，它丢弃的‘垃圾’，对我们而言，是无价的宝藏。我们不需要再去漫无目的地寻找进化的可能，我们可以直接站在亿万文明的肩膀上，看清通往更高维度的捷径，也能洞悉那些注定会走向毁灭的陷阱。”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暴熊王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说：“老大，这么说我以后打架，是不是能直接‘回忆’起敌人种族是怎么灭亡的，然后……避免踩坑？”
一个粗浅的比喻，却精准地概括了林夜获得能力的恐怖之处。
苏芸的眼睛则亮得惊人，她飞快地在分析仪上推演着：“如果……如果我将这些法则节点与地球的现有数据进行交叉比对，或许能推演出我们华夏文明在未来百年，甚至千年内的发展趋势！甚至……找到规避‘大过滤器’的方法！”
这才是这件“礼物”最可怕的地方。它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知识的升华。林夜从一个纯粹的、依靠本能吞噬的强者，蜕变成了一个掌握了宇宙文明演化规律的……学者型霸主。
贞德沉默了许久，最终，她走到林夜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信仰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角度：“那么，这个‘哀嚎坟场’，就是你的第一个‘图书馆’？”
“可以这么说。”林夜认可了她的说法，“而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图书馆的索引系统。”他掌心的“火种密钥”VII与Ix同时亮起，一丝微弱的法则丝线从钥匙延伸出来，融入了他自身的法则体系。
“老大，我们接下来去哪？”霍震岳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实践”这份新获得的知识。
林夜的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无垠的灰色。他现在与整个“哀嚎坟场”建立了微弱的共鸣，就像一个接入了互联网的终端，可以感知到其他“数据节点”的位置。
“有一个节点，非常特殊。”他缓缓说道，“它的能量反应极其微弱，几乎要湮灭在坟场的背景噪音中。但它的法则结构……非常古老，也非常……纯粹。记录显示，它属于一个从未发展出科技，却将精神与信仰的力量推演到了极致的文明。他们没有毁于外敌，而是……自我献祭，以求照亮后来者。”
“自我献祭的文明？”贞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
“是的。”林夜点头，“它的坐标，指向了一片被称为‘寂静烈焰’的世界。那里，是他们的‘余烬’所在。”
“寂静烈焰……”苏芸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立刻开始在数据库中检索，“找到了！一个古老的魔法位面，传说在很久以前，其本土文明为了对抗一场来自深渊的入侵，全体转化为‘永恒之火’，将整个位面化作了一片燃烧的净土，最终将深渊入侵者焚烧殆尽。但……他们自己也彻底消失了。”
“一个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宇宙的文明。”林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纯粹的赞叹，“他们的‘数据节点’，或许能告诉我们，纯粹的信念，究竟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他看向众人，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们去那里。”
“不为战斗，不为掠夺。”
“只为……学习。”
这一次，没有人再反对。他们看着自己的领袖，这个曾经只知道杀戮与变强的男人，如今却选择了一条更加深邃、也更加伟大的道路。他要吞噬的，不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整个宇宙文明的精华。
“远航者号”调整航向，拖着疲惫的舰身，缓缓驶离了这片文明的坟场，朝着那片燃烧着永恒之火的位面进发。
在亚空间的旅途中，林夜盘膝而坐，心神沉浸在体内。他感觉自己正在发生某种质变。吞噬“哀嚎坟场”的经历，让他体内的混沌星核与那两枚“火种密钥”完成了更深层次的融合。
他的天赋，“万物吞噬者”，不再仅仅是吞噬与解析。它多了一项全新的、也是最核心的能力——【演化推演】。
他可以吞噬一个文明的“死亡记忆”，从中提取出避免其覆辙的经验；也可以吞噬一个文明的“辉煌成就”，将其嫁接到自身的成长体系中来。他不再是需要一步步试错的野蛮生长，而是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进行有选择的、高效的“演化”。
贞德来到他身边，默默地坐下。她不再试图用自己的信仰去“净化”林夜，而是选择了一种全新的方式去理解他。她看到，林夜周身的气息虽然依旧强大，却多了一份包容与平和，那是容纳了亿万文明悲欢离合后才有的气度。
“林夜，”她轻声说，“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林夜睁开眼，对她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谢谢你，贞德。但这一次，我或许不需要你们再为我抵挡黑暗了。”
他抬起手，掌心那两枚密钥交相辉映。
“因为，我将亲手……点亮自己的神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