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赵景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
他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分别击中他的肩膀与腹部,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着向后猛地一撞,“轰”的一声,身后的土墙应声龟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剧痛!
撕心裂肺般的剧痛顺着神经涌入大脑,两支黑沉沉的弩箭,已经深深地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嘴角缓缓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尘土里。
赵景的脑袋无力地垂下,双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院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正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身穿黑色劲装、手持寒光闪闪劲弩的汉子走了出来。他们的步伐沉稳,眼神警惕,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中士卒。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看来是死了。”
另一人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放松:“过去检查一下,确认断气了就回去复命。”
说罢,两人一左一右,端着劲弩,小心翼翼地朝着被钉在墙上的赵景走去。
就在两人距离赵景仅有三步之遥,准备伸手探他鼻息的瞬间。
原本已经“气绝身亡”的赵景,那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
一双眸子,哪还有半分死气,厉光如电,杀意沸腾!
“不好!”
两人心中警铃大作,但一切都太晚了。
赵景根本没有去管插在身上的弩箭,他右手闪电般握住腰间的刀柄,刹那间,体内血气催动到极致,通脉境的血气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长刀之中。
“破煞!”
一声低吼,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一道璀璨到极致的血色刀光,裹挟着一股庞大粘稠的血雾,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轰然斩出!
刀势未至,那股浓郁的煞气已经扑面而来,让两个军士的动作都为之一滞,心神摇曳。
噗嗤!
刀光一闪而逝。
血雾散开,两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脖颈处的断口平滑如镜,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染红了半面墙壁。
那两具无头的尸体晃了晃,满脸的惊骇与不敢置信还凝固在飞起的面庞上,随即重重地倒在地上。
他们是军中精锐的弩手,擅长远距离狙杀,身上的轻甲足以抵御寻常刀剑,却唯独没有防护脆弱的脖颈。在赵景这石破天惊的一刀面前,这点疏漏,便是致命的。
赵景剧烈地喘息着,脸色因失血和脱力而变得煞白。他反手握住刀柄,猛地一挥,将贯穿身体的两支箭杆齐齐斩断。随即双脚在墙上发力一蹬,整个人带着两截箭头从墙上挣脱下来。
通脉境武者对肉身的掌控力远非锻体境可比,他心念一动,调动气血和肌肉封锁住伤口,原本还在流血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止住。
看着地上两具身穿制式黑甲的尸体,赵景的眼神冰冷得可怕。
正规军!
这绝对是大运王朝的正规军!
他强忍着伤痛,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翻倒的桌子和几张散乱的凳子,梁观早已不见了踪影。
梁观不见了!
赵景内心极为火大,装备如此精良的正规军,不去对付城外的妖魔,不去拯救满城的百姓,却在这里埋伏他一个通脉境武者。
这春水城的城主周怀道,到底在想什么?!
……
赵景不敢多留,他强撑着身体,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蔡二狗的院子,一路潜行,回到了自家的那座小院。
至于院子里的那两具尸体,他现在也懒得处理了。
这乱世之中,死两个人算什么?就算有人顺藤摸瓜找上门来,也得先问问他家里那位“老太太”同不同意,如今的老太太看其他人已如鸡鸭一般全是吃食。
让他们跟我奶奶说去吧。
赵景回到家中,老太太不在院内,房门紧闭。
他推开自己房门,闪身而入,随即立刻关好门,盘膝坐下,开始运功疗伤。
……
与此同时,城主府。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檀香袅袅。
春水城城主周怀道,正悠闲地品着一杯香茗。
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梁观。此刻的梁观,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死寂与愤怒。
“梁大人,不必如此看着本官。”周怀道放下茶杯,微笑道,“你我本无冤仇,若非你执意要查下去,我也不想这样。毕竟,待我事成之后,我们甚至可能成为同僚。”
“安心在此地修养,等风波过去,你依旧是春水城的总捕头。千万,不要自误。”
梁观死死地盯着他,声音沙哑而颤抖:“周怀道!你……你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丝机会,竟然……竟然舍弃了全城十几万百姓的性命!你以为你真能活下来?!”
“他们不敢,但是我敢。”周怀道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变得幽深,“我也一定能成。梁大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如今这世道,再被那些繁文缛节束缚,只不过是大家一起慢性死亡罢了。”
梁观怒吼道:“那你又是如何说动城外驻军,让他们参与到城内事情的!”
周怀道轻笑一声:“只不过是有福同享罢了,我看得,他们也看得。甚至你想你也看得,你有兴趣吗?”
话音刚落,管家福伯慢慢从后面走了出来,来到周怀道身后,将一样东西递到了他的手中。
周怀道拿起那东西,在梁观面前晃了晃,那是一枚小竹筒。
“玄鸽虽能飞于云端之上,连强弓劲弩都射之不及,”周怀道慢条斯理地说道,“但它总得有个起飞的过程,不是吗?”
梁观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枚小竹筒,正是他当初千叮万嘱,托付给赵景,让他带出城去求援的信物!
他竟然……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黑衣人闪身而入,与周怀道耳语了一番。
“哦?”周怀道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此子倒是机灵,受此埋伏而不死,竟然还敢躲回家中……有点意思。”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梁观,笑道:“我若是没记错,他家中那位老太太,便是前些日子潜入城中的妖物之一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勘破迷障,恢复本来面目了。”
“派人,在巷子外面给我死死守着!”周怀道的语气陡然转冷,“如今计划已到最终关头,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只要他敢从那院子里出来,格杀勿论!”
听到此话,梁观浑身一震,脸上血色尽褪,他指着周怀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你……你竟然胆敢勾结妖魔!周怀道!你疯了!就算你成了,朝廷也绝不会饶了你!”
周怀道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看着梁观,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梁大人,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吗?这妖魔从入城第一天起,我便察觉,而后便差遣你去查探。是你自己无能,查不出来。”
“如今大局已定,我难道还要浪费宝贵的人力,去帮你围剿这头妖物吗?”
“所以,严格来说,这可是你的失职啊。”
一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梁观的心口。
周怀道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罢了,带梁大人下去休息吧。”
两名护卫立刻上前,架起失魂落魄的梁观,将他拖了下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
周怀道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眼神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春水城。
而身处网中的赵景,对此,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