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京都，并不全然是宁静的。
在陆家别墅因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时，城市的另一端，一栋坐落在半山腰的顶级豪宅里，却静得能听见雪茄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咝咝”声。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灯火，宛如一片倾倒在黑色丝绒上的钻石星河。窗内，萧珩独自一人陷在宽大的意大利手工真皮沙发里，那沙发的价格足够普通人奋斗一辈子。
他双腿交叠，姿态慵懒而优雅，指间夹着一支价值不菲的古巴雪茄，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只留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漠然地注视着脚下繁华的芸芸众生，仿佛在看一群忙碌的蝼蚁。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烟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像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风，钻进骨头缝里。
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助手林周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脚步轻缓得像一只猫。他甚至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呼吸，在这位老板面前，大声喘气都是一种僭越。
“萧总。”林周躬身，站定在离沙发三步远的地方，这是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萧珩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音节，像是在掸落一件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示意他继续。
“罗小姐，”林周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生怕哪个字触了霉头，补充道，“就是魅，死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连缭绕的烟雾都停滞了。
那个前段时间还与他在这张沙发上抵死缠绵，风情万种的女人，那个在黑夜里化为妖狐，为他办事的工具，就这么死了。
林周说完，便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去看萧珩的表情。
他跟在萧珩身边多年，深知这位主人的喜怒无常和深不可测。对于“魅”的死，他猜不到萧珩会有何种反应。
是愤怒？是惋惜？还是……毫不在意？他只希望别迁怒到自己头上，今年的年终奖他还想拿。
良久，萧珩才有了动作。
他将雪茄送到唇边，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青白色的烟雾在他面前聚拢又散开，像一团抓不住的鬼魂。
“谁杀的？”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今天的天气，或者股票的涨跌。
林周的心底窜起一股寒意，他愈发恭敬地回答：“是叶清婉小姐。”
“叶清婉”三个字，让萧珩的眼底闪烁了一下，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像错觉，最后只是让缭绕的烟雾微微晃动了一下。
林周说完，便噤声不语，静静地等待着，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开始冒汗。
萧珩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知道了，又像是全然没放在心上。
他掸了掸烟灰，那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弹奏钢琴。他换了个话题，声音依旧是那种没有温度的平直语调。
“m国计划进展怎么样了。”
林周立刻从前一个话题中抽离出来，大脑飞速运转，专业地汇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只不过……”
萧珩嘴里叼着雪茄，终于抬起眼皮，一道冷电般的目光瞥了过去。
林周顿时感觉后背一僵，像是被猛兽盯住的兔子，连忙道：“有几个在境外的据点，被维和部队的人给破坏了，损失了一些人手和设备。但……但问题不大，不影响整体布局。”
萧珩闭上眼睛，重新靠回沙发里，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嗯，那就好。”
林周见状，知道自己可以退下了。他悄无声息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倒退着走出了书房，最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萧珩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完美雕塑。
突然，他握着雪茄的手，指节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支昂贵的雪茄被硬生生捏变了形。他英俊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而痛苦。
“你这个夺了我身体的疯子！滚出我的身体！”
一个充满愤怒和绝望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那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屈的恨意。
“呵！”
一声冷笑，从萧珩的薄唇中溢出，带着无尽的嘲讽和轻蔑。他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优雅而冷漠的模样，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阴冷的玩味。
“你的？我说，你是不是该更新一下所有权信息了？这具身体的最终解释权，现在归我所有。”
这个声音低沉而古老，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现代商业谈判的腔调。
“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连魅都……你利用她，还用我的身体跟那个女人缠绵，最后连她的死你都无动于衷！你这个占了我身体的恶魔，我要杀了你！”
原主人的灵魂在识海中疯狂地咆哮，用尽全力冲击着那道看不见的禁锢。
“就凭你？”
萧珩（或者说，占据着他身体的那个存在）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阴恻恻的，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省省吧，你这种行为，用你们现在的话说，叫‘无能狂怒’。除了给我解解闷，没什么实际作用。”
“痴人说梦。”
他将变形的雪茄按熄在水晶烟灰缸里，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玻璃上，映出他完美的身影，和那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
“要不是我降临此界时，被这该死的天道法则削弱了大半修为，你这点可怜的残魂，早就被我当成开胃小菜，吞噬得一干二净了。”他抱怨的语气，像是在吐槽网速太慢。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不过，这样也好。顶着你这张‘盛世集团总裁’的皮囊，行事倒也方便了许多。至少，买东西不用排队。”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语气。
“那个老狐狸，把灵髓卖给了她，又引‘魅’过去送死……一石二鸟，想借她的手，来试探我的深浅么？”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里满是算计。
“用一个没用的棋子，换一次观察对手的机会，这笔买卖倒是不亏。可惜啊，他想看的是我的底牌，结果只看到了一个愣头青的垂死挣扎。”
他脑海中，原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尽的悲愤：“你把她当棋子？！她……”
“闭嘴。”古老的声音冷酷地打断了他，“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布局？安静地看着就行，看着我如何把这个肮脏、虚伪、充满了愚蠢情感的世界，彻底洗牌。”
“谁也不能阻止我改变世界的决心！这个世界已经脏了……”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仿佛要将窗外的万家灯火都握在掌心捏碎。
玻璃倒影中，他俊美的脸庞上，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愈发诡异，仿佛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非人的影子，正在与他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