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振华说着，声音陡然拔高，浑浊的老眼中，压抑多年的怒火如毒蛇般丝丝缕缕渗出，灼灼逼人！
“我本与师妹祝娘，青梅绕竹马，两小无猜！自童稚时便一同习武练剑，形影不离！”
“那时候......我只盼这样的日子能地久天长，一直如此下去......”
说罢，汤振华脸上掠过一丝恍惚的温情，仿佛沉入了久远的旧梦。
“可自打你这‘太华山正统’、‘天纵奇才’横空出现，这一切就都变了！”
汤振华猛地从回忆中挣脱，目光如淬毒的钢针，狠狠扎向李长舟：“自那后，师父师娘眼里只有你！”
“就连早已与我情愫暗通、心意相许的师妹，只消见了你一面，便似着了魔，弃我如敝履！”
此刻汤振华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极致的怨毒而微微发颤！
“李长舟！你倒是说说，我汤振华究竟做错了哪般？”
“为何师父、师娘、甚至我那挚爱的师妹，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为何？！”
“我明明......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这一番质问，汤振华既是对着李长舟，又似在叩问苍天，满是悲愤与不解。
“自作孽，不可活！休要将这腌臜事往贫道头上栽！”
李长舟一边冷声驳斥，一边暗自调匀内息，恢复着方才激斗损耗的真元。
“我自作孽？哈哈哈！”汤振华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惨笑！
“那也是你李长舟逼出来的！当初见师门上下皆为你倾倒，我...我亦曾强忍剜心之痛，放下对师妹的执念！”
“只盼她能得偿所愿，觅得良人，真心祝她幸福！”
说着，汤振华声音陡然转厉，如裂帛般刺耳：“是你！李长舟！是你这伪君子配不上师妹的深情！”
“你对她一片痴心视若无睹，弃若敝履！反倒让师妹误以为是我从中作梗，对我由爱生厌，恨之入骨！”
“贫道从未对祝娘表露过半分情意！是那贱妇一厢情愿，痴心错付罢了！”
李长舟心头莫名一刺，强压下那丝不该有的涟漪，语气森寒如九幽玄冰。
“痴心错付？好一个痴心错付！哈哈哈！”
汤振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老泪都呛了出来：“师妹啊师妹！你听听！”
“这就是你在师父师娘面前，不惜拔剑自戕以死相逼也要嫁的李长舟！他唤你‘贱妇’！哈哈哈！”
这笑声戛然而止，汤振华死死盯着李长舟，眼中是刻骨的怨毒！
“李长舟，若非你当年那般折辱于我，我又何至于...何至于狠下心肠，行那万劫不复之事！”
“折辱？贫道与你素无深交，三句话都嫌多，何谈折辱？”李长舟眉峰紧蹙，心中疑窦丛生。
“呵呵，贵人多忘事啊！”
汤振华脸上的老肉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抽搐，咬牙切齿道：“当年师门比试，擂台上，你一剑！仅仅轻飘飘一剑！便将我扫落尘埃！”
“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居高临下，睥睨着我，说什么？‘你此生不必练剑了，徒费光阴，不如去学刀吧！’”
“李长舟！这话你可还记得？！”
汤振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你让我汤振华，堂堂太华山传人，弃剑学刀？！”
“你轻飘飘一句话，便将我钉死在那耻辱的擂台上，成了整个师门的笑柄！”
说罢，汤振华喘着粗气，眼中血丝密布：“那时我挣扎爬下擂台，台下师妹看我的眼神......”
“那眼神里的嫌弃、憎恶，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那一刻起，我便立下血誓：此生，定要让你李长舟身败名裂！”
“让你这双持剑的手，再也握不稳剑！”
汤振华恨意滔天，几乎凝成实质！
“后来，我无意窥见师妹跪在师父师娘面前，以死相胁，非你不嫁时......”
“一个能报复所有人、让你我同坠地狱的毒计，便在我心中生根发芽了！”
此刻，汤振华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快意，桀桀怪笑起来，在幽暗的林间显得格外瘆人！
“我故意散播师妹即将下嫁于你的‘喜讯’，而你李长舟，自命清高，对此等‘流言’不屑一顾，连解释都懒得施舍一句！”
“这正合我意！我先以情药迷了师妹心智，再行那禽兽之举......同时，派人‘请’你前来此！”
“李长舟，撞见那一幕时，滋味如何？哈哈哈！”
这时，壮汉摸来，正欲冲出助阵，闻得此言，如遭雷击！
他脚下猛地一顿，硬生生收住身形，悄无声息地向后缩入更深的阴影里，屏息凝神！
壮汉心中惊涛骇浪翻涌不休——他万没想到，今夜竟能亲耳听闻自家老头子这段埋藏了数十载、如此不堪的秘辛！
“那一夜......竟是你设的毒局？！”
李长舟双目瞬间赤红，如同濒死的野兽，握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青筋暴起。
那尘封的记忆却如决堤洪水般冲入脑海！
当年那一夜，那不堪入目的淫靡景象，那看清女子竟是祝娘时的滔天怒火，那拔剑欲斩奸夫淫妇的疯狂！
以及随后赶来的祝娘双亲，那惊怒交加的呵斥与随之而来的、那场昏天黑地、不死不休的惨烈厮杀......
“呵哈哈，若非如此，怎能引得你与师父师娘他们反目，生死相搏？”
汤振华得意地桀桀怪笑，随即又露出一丝惋惜：“可惜啊可惜...师妹她药性将过时竟提前醒转，拼却性命也要助你脱身！”
“否则，嘿嘿，那一夜，你这‘天之骄子’，又岂能逃得出我这‘小人物’的掌心？”
汤振华刻意加重了“小人物”三字，满是讥讽。
“轰——！”
闻听此言，李长舟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浑身剧震！
数日前，华阴郡那惨烈一幕，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眼前！
那形容枯槁的老妇人，面对自己刺来的长剑，竟不闪不避，任由冰冷的剑锋洞穿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