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永眼中满是惊恐,怎么会有人连他做过的梦都知道。
这些年,他不止一次的梦见过李桩,梦中他都恳求自己告诉李阿婆真相,让她不要再每个月去苦等自己。
他不知道那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李桩真的给他托梦了。
“我是他的朋友,他的想法我自然知道。”
江若云收回目光,“李阿婆的身体已经快油尽灯枯了,你确定要让她带着遗憾走吗?”
“不是这样的,不告诉她,她内心有牵挂,就会撑下去,可一旦告诉她,她怕是下一秒便会伤心过度的离开。”
李永垂眸,沉声说道,“我曾经试过,找个路人告诉她父亲已经离开的消息,可她那次差点就走了,还是告诉她那是假的,她才醒了过来。”
他抱着头,满是痛苦,“这样,你让我如何说的出口。”
“可是,她有权利知道真相的,不是吗?”江若云叹息一声,“你的选择,看似是为了李阿婆好,可是困住的却是两个人。”
没有丈夫的消息,李阿婆强撑着身子,痛苦的在这个世上挣扎,而她的丈夫,放心不下她,也无法转世投胎。
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可却无法相见。
李永低着头,痛苦挣扎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江若云见状,冷声说道,“你的亲生父亲呢?这是他的事情,他该给李阿婆一个交代的?”
“你竟然真的什么都知道?”
李永诧异的抬头。
江若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片刻后,李永心虚的说道,“我的亲生父亲,对这件事一直心怀愧疚,本来他买下了隔壁的房子,想要替他照顾娘的,可是每次看到娘,他都会想起李桩死去的场景,加上娘每个月都要去城门口等人回来,父亲内疚至极,在五年前,便搬离了京城。”
闻言,江若云痴笑一声,“他这是自私,想要逃避责任而已。”
“李桩死了十年,他都不曾出现过,也没有告诉李阿婆真相,让李桩的尸体也永远留在了边疆,真是枉费李桩用命救下了他,他是不是以为,将你这个儿子送出去,他就问心无愧了,他欠下的,永远都还不清。”
她的话一句句的刺痛李永的心。李永迷茫的跌坐在地上,思绪回到了他九岁的那一年。
当时父亲为他讲了一段往事,是他在边疆的日子。
他的父亲和李桩是战友,两人年纪相仿,性情相投,关系很是要好。
边疆的日子很苦,随时也都会丧命。
他的父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在战场之上,心中的恐惧便开始不断地扩大,直到让他做出了一个恐怖的决定。
他要当逃兵。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李桩,让他同自己一起逃跑。
可是李桩性格倔强,他说哪怕死在战场之上,也决不能当逃兵。
还劝说他的父亲打消这个念头,逃兵可是死罪。
可是,他父亲太害怕了,他不想死在战场之上,他想要活着,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逃跑。
一天夜里,他偷偷的逃出了军营,李桩得知后追了出来,他并没有阻止他父亲逃跑。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不阻止,也不会去告密,只希望他能平安的活着。
他父亲很是感激,同他相拥而泣。
可就在他父亲要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了敌军想趁着夜色,偷袭军营。
李桩大惊,他们现在跑回去报信,已然来不及。
唯一的办法,便是射出身上的响箭,让将军们知道,敌军来袭。
可这也势必会让他们自己暴露在敌军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他父亲想要活命,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他想要让李桩,装作没有看到,回到军营。
一边是他父亲的命,一边是众多将士的命,善良正直的李桩,没有多加犹豫,便射出了身上的响箭。
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敌军大骇,同时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李桩将他父亲推走,“我挡住他们,你快回军营,快去…”
往军营跑,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可是,两个人都跑,亦是跑不掉的,李桩选择自己挡在前面,让他父亲逃走。
极度恐惧的他,没有多想,便转身逃走,等他回过头时,李桩已经面目全非的躺在了血泊之中。
似乎是为了泄愤,敌军连个全尸都未给他留下。
因为报信的及时,大将军领着将士们,奋力拼杀,赢得这次的胜利。
当寻找报信之人时,他的父亲因为害怕自己逃跑之事被发现,便领了这个功劳。
他说是自己夜间睡不着,出去散步时,发现了敌军的存在,这才报了信。
至于李桩,他并未提及,那一夜,军营中死了很多的人,李桩一个小兵的消失,也无人在意。
就这样,他的父亲得了赏赐,半年后,便从军中归了家,娶妻生子。
可是对于李桩,他一直都心怀愧疚,后来,他来到了华城,见到了李阿婆,也得知她一直都在等着李桩回来。
他心中更是羞愧难当,为了弥补李桩,他让自己的大儿子,认李阿婆为母,李桩为父,算是为李桩延续香火。
李阿婆也能够有人照顾,而他自己心中的负罪感,也能够减少。
这件事是他父亲的秘密,后来也成为了他秘密。
他一直不想说出真相,既是害怕李阿婆承受不住,同时也是羞愧的说不出口。
这件事,是他父亲的错,他自己当逃兵,不敢承认,还领了李桩的功劳,让李桩成为了一个不知所踪的人。
害的李阿婆,苦苦等了四十年。
他除了尽心尽力的照顾李阿婆,他不知道还要如何才能够弥补。
“你说的没错,我父亲一直都在逃避责任,而我亦是没有勇气面对。”
李永颤声说道,“是我们自私自利,只想着用欺骗将这件事瞒过去。”
想着,等李阿婆离世,这件事便能够永远尘封下去,可是如此做,对李桩夫妇来说,太过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