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湛抽回淬了冰似的眼神，翻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祁董，我是司湛。”他声音沉得像是浸入寒潭的玄铁，听不出一丝波澜。
“湛总？稀客啊！”祁晟接到他的电话，意外之余渗出两分惊喜，嘴上仍旧客套，“近来可好？”
“好，也不好。”他冰冷的腔调里捻入一丝玩味，像刀尖蘸蜜。
“哦？”祁晟从书桌前起身，踱到落地窗边。夜色如墨，他隐隐听出对方话里有话，“说来听听，看祁某能否帮上忙。”
“还真有事找你。这忙，非祁董不可。”司湛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精光，“所以大半夜的，我腆着脸来叨扰。”
“湛总客气，但说无妨。”祁晟含笑应着，眼神却渐深。
“先分享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祁晟凝神。
司湛：“好消息是，我找到了女朋友，今晚刚见过。坏消息是——她此刻正在你儿子的车上。”
祁晟喉间那句“恭喜”还未脱口，就猝不及防挨了一记闷棍。他怔了一瞬，随即眼神清明，脑中迅速勾勒出一张脸，试探道：“湛总的女朋友是？”
“霍、媔。”司湛语调轻缓，两个字却像千斤巨石压上对方心口。
果然！
“这么……凑巧？”祁晟身居高位多年，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司湛不说话，只将刚才拍下的祁煜的车发了过去，“贵公子的车，祁董应该认得？”
祁晟狐疑地点开图片，在看到车身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
“湛总，稍安勿躁。容祁某先问个明白。”
“期待好消息。”司湛干脆利落地结束通话。
祁晟揉了揉眉心，从齿缝间挤出一句：“逆子。”
他一个电话拨给祁煜。司湛主动找他，已是给足面子。
车内，祁煜看见屏幕上闪烁的“老爹”二字，松开了揽住霍媔的手。
“接啊，是你爸。”霍媔轻声提醒。
祁煜不耐地划开接听：“别催，在回去了。”
祁晟听出他强压的火气，眉头一拧：“小兔崽子，你跟谁摆脸色？”
“还没十点，您不陪我妈视频，骚扰我干嘛？”祁煜白眼快翻到天上。
“逆子……”祁晟火气“噌”地窜起，“你就不能好好跟你老子说话？”
“您长得不帅，气量又小，我凭什么给好脸？”祁煜存心在亲爹的雷区蹦迪。
霍媔听得目瞪口呆。
祁晟连默念三遍“亲生的”才缓过气：“赶紧回来，立刻、马上。”
“再快也得遵守交规，超速了拿您的驾照扣分啊？”祁煜不情愿地降下车窗，朝不远处候着的司机打了个手势。
司机见状快步走来。
“三十分钟，我要见到你。”祁晟下了死令。
“亲爹，想我也不用这么急吧？妈不在家，您寂寞得拿我当替身了？”祁煜嗤笑，又一声冷哼。
“老子想儿子还有错了？”祁晟压着火。
“哈，”祁煜笑得更讥讽，“妈要是在家，您估计都想不起还有我这个儿子。”
霍媔悄悄拽他衣角，用眼神不断示意他适可而止。
“你跟你妈吃什么醋？男人爱老婆天经地义。”祁晟简直无语。
祁煜把玩着霍媔的手指，语气懒洋洋的：“那我爱我女朋友不也是天经地义？爸，您想见我，也得等我把女朋友送回家再说。”
祁晟终于沉下声，语气不容拒绝：“请霍小姐听电话。”
“干嘛？”祁煜顿时警觉。
“开免提。”霸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祁煜只得照做，把手机递到霍媔面前：“我爸要跟你说话。”
“祁董，晚上好。”霍媔的声音礼貌却略显紧张。
“霍小姐，感谢你陪阿煜这么久。今晚我们父子有些话必须谈，他送你回去后，请务必让他立刻回家。”
霍媔听着电话里不容置疑的语气，下意识坐直：“好的，祁董。”
电话挂断，祁煜一把将她搂回怀里，烦躁地啧了一声：“看来我姐没少打小报告。”
“阿煜，”霍媔望向他，眼中情绪复杂，“谢谢你……谢谢你的维护和真心。”
“我要的是你的谢吗？”祁煜捏她的脸，望进她眼睛，“我要的是你的心。”
可我的心，早已给了别人，再也没有力气爱了。霍媔嘴角牵起一丝苦涩，这句话她终归没有说出口。
夜色如墨，车子无声驶入黑暗，一如她深藏的心事，不见天日。
“回去吧，别和你爸硬碰硬，他是为你好。”车停下的瞬间，霍媔推门欲走。
“你会坚持下去吗？”祁煜忽地拉住她的手，眼里急需她的回应。
霍媔动作一顿，没有回答，只是忽然抬头，吻住他的唇。
祁煜蓦地一怔。
这是霍媔第一次主动吻他。他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剧烈跳动起来。他迅速反应，手掌扣住她的后脑，深深回吻。先前所有的不爽和怒气，都被这个吻抚平。
“晚安。”霍媔在他失控前推开他，转身下车。
祁煜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嘴角笑意渐深——付出总有回报，真心终会被看见。
他瞥了眼后视镜里那辆一路尾随的迈巴赫，冷笑：前任又如何？现在我才是正宫。
“媳妇儿!”他忽然扬声，叫住正进小区的人，“记得想我，梦里见！”
霍媔转过身无奈一笑，挥了挥手。
不远处，司湛几乎要将方向盘捏碎。他强忍着撞上去的冲动，眼底猩红地看着祁煜的车扬长而去。
霍媔走进大堂，看了眼手机，回复道：[没空，勿扰。]
刚走到电梯口，一股强悍的力量骤然将她拽了过去！天旋地转间，她跌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惊呼还未出口，熟悉的冷松香席卷而来。她抬头，撞上司湛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给你留够了面子……你似乎，一点也不珍惜。”他咬着后槽牙，字字淬冰。
“司湛，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们结束了……早就结束了。”霍媔倔强地扬起脖颈。
“我也说过很多遍，我不放手。”他另一只手扣紧她的腰，声音压低，“别逼我。”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让她心惊：“你想干什么？”
“一个富二代而已。”司湛眸色如深海，话只说一半，可眼中的风暴已足够将她吞噬。
“你别动他！”霍媔骤然抓紧他的衣襟，惧意窜上脊背。
“那就要看你……乖不乖。”
“你又威胁我！”她气得捶他胸口，冷笑，“除了强迫和威胁，你还会什么？”
“我的真心你看不见……”司湛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落寞，“霍媔，回来。”
“我们回不去了。”她强忍酸楚，故作平静，“覆水难收，命……也只有一条。”
“犟种。”司湛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擦过她的唇，“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霍媔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是，我喜欢你，我承认。但我能喜欢你，也可以喜欢别人。”
“我不准。”司湛眉眼间的厉色宛如海啸前的巨浪。
“你当年那么爱白樱，不也喜欢上我了？”她扯扯嘴角，半是嘲讽半是悲凉，“人都是会变的。”
司湛坚固的心防仿佛裂开缝隙，从未有过的慌乱汹涌而出：“我不准你变。”
“你，做不了我的主。”霍媔直视他，一字一句，“我选祁煜。”
她不能再辜负那个真心待她的人。
“选他？”司湛低哼，“他是喜欢你，但这份喜欢有几分真？里面的算计，你看不清？”
霍媔垂眼冷笑：“那又怎样？至少我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他女朋友。”
“你就这么上赶着当挡箭牌？”司湛恨铁不成钢，“江可儿是什么身份、什么手段，你不清楚？”
“江可儿再尊贵，也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就像现在某些人一样。”她恨恨瞪他。
司湛被堵得太阳穴直跳，真想剖开她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水泥。
“你回江城是来做什么的，需要我提醒你？”他见她油盐不进，强压怒火换了话题。
霍媔别开脸：“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姐姐可能没死。”司湛突然掷出一颗重弹，“想过吗？”
“你查到了什么？”她猛地看向他，心跳扑哧扑哧。
司湛不紧不慢道：“季夫人在伦敦郊区有座庄园，守卫极严，季澜霆的人几次想进去都失败了。里面什么秘密连亲儿子也如此防备?”他尾音拉的很长。
“你竟然知道这么多？”霍媔惊讶万分。
他接着道:“而你表哥宁时序……若不是我的人及时出手，他现在已经在吃异国他乡的牢饭了。”
霍媔瞳孔一震，他竟在暗中做了这么多。
司湛看进她眼睛：“霍媔，喜欢不是一句空话。我把你放在心上，也不是随便说说。”
“你暗中低价收购季氏股份，联合外资做空季氏，我可也没告诉季澜霆。”她别过脸，不肯承他的情。
司湛强势地抬起她的脸：“到底怎样，你才肯和祁煜分手？”
“不分。除非他不要我。”她梗着脖子。
“不见棺材不掉泪。”司湛拿出湿纸巾，用力擦她那嘴唇上被亲过的碍眼的痕迹，警告道:“守好你上下两张嘴。再有一次……我不能保证他还能不能站着走路。”
霍媔瞳孔骤缩：“这里是江城！”
江城是祁家的地盘，强龙还能压过地头蛇？
“哼!”司湛眼底尽是不屑，“江城又如何？只要我想，照样横着走。”
霍媔喉间一滚，声音软下来：“别动他……求你。”
她丝毫不怀疑他的实力和行动力。
司湛直到把她嘴唇擦得红肿才松手。“给你一个月，还他的救命之恩。”他眼底杀气弥漫，“如果他碰了你……你知道后果。”
霍媔腿一软，几乎站不住。
祁煜霸道、张扬，至多将人打一顿；可司湛……是森林里蛰伏的蛇，荒漠里强悍的狼，真的会要人命。
她无力地靠进他怀里，愧疚与恐惧如潮水般灭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