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联系上明函就好！你们失联了那么久，你肯定担心坏了吧！”她说着，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像是被风雨吹落的树叶，带着飘忽的落寞，“就像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爸爸妈妈的声音了。我好想他们啊，不知道他们身体怎么样……”
舒晨的目光从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收了回来，转头看向肖明伊，却发现她原本明朗的脸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那强烈的思念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舒晨的心猛地一揪，突然想起来不久之前在老宅门口，那位被周叔拦在门外、神情激动的二太太——她就是明伊的母亲。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感突然堵在舒晨的胸口。她看着肖明伊眼中那份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对父母的思念，再想到那位被阻拦在铁门之外的母亲，心头涌上一股酸涩。
她突然觉得，肖明函在这件事上，会不会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阻拦一对母女相见，这未免太过于残忍。
尤其是现在，她自己也即将成为母亲，只需稍微设想一下：如果将来与自己的孩子骨肉分离，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的情景，便觉得心如刀绞。那该是多么深刻的绝望！
舒晨张了张口，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所有安慰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该说什么？说你妈妈很好？她来看过你，可是却被拒之门外了？
肖明伊敏锐地捕捉到舒晨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不忍和挣扎，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一般，小心翼翼地望着舒晨，声音轻得让人心疼：“晨晨，我……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舒晨压下纷乱的思绪，问道：“什么事？你说。”
肖明伊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火光，她恳切地说：“你能……能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吗？我想给我妈妈打一个电话！”她急急地保证，语气带着卑微的祈求，“你放心，我就用一会！我只是想跟她报个平安，告诉她我很好，让她不要担心。妈妈她很疼我，联系不上我的这些日子，她一定流了很多眼泪……她心脏不太好，我，我真的很挂念她……”
听到“心脏不好”这几个字，舒晨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立刻联想到自己卧病在床的母亲，那份牵挂与担忧她感同身受。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就伸进口袋里去掏手机。她的指尖已经触碰到手机的金属外壳，那冷硬的触感却让她一个激灵，猛然想起了肖明函提起肖明伊时，那冰冷甚至带着厌恶的表情。
伸进口袋里那只已经触碰到手机的手，又缓缓地缩了回来。舒晨有些愧疚地避开肖明伊那充满期待的目光，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对不起，明伊……我……我今天出来得急，没有带手机出来。”
她不善于撒谎，脸颊微微发热，眼神游移，根本无法与肖明伊对视。
肖明伊立刻捕捉到了她的闪躲和那片刻的犹豫。她眼中的希望之火如同被冷水浇灭，瞬间黯淡下去。但她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或责备，反而用一种极其善解人意的、带着无奈和悲凉的眼神看着舒晨，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努力向上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没关系，我明白的。”她低声说，语气里充满了自嘲和理解，“晨晨，是我不该跟你提那么过分的要求，更不该让你夹在我和明函之间左右为难……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她说着，脸上明明还努力维持着笑容，可是一滴晶莹的泪珠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泪痕。
她慌忙抬起手，用指尖飞快地擦去眼泪，然后迅速抬起头，望向天空，强装轻松地转移了话题：“你看，今天天气真不错！我妈以前总说，多晒晒太阳可以补钙……”
舒晨看着肖明伊这般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她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依旧紧紧攥着那只手机。那原本轻巧的手机，此刻躺在她的口袋里，却像一块被烧红后又冷却的冰冷铁块，变得又沉又重。
晚上，舒晨的手机铃声准时响起。
电话那头传来肖明函磁性低沉的嗓音。
两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分享着彼此琐碎的日常。然而，今晚的舒晨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白天肖明伊那带泪的强笑和卑微的请求，如同循环播放的电影片段，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
肖明函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关切地问：“晨晨，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舒晨下意识地否认：“没……没事。”
肖明函不放心，又换了个话题：“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舒晨机械地回答：“挺好的，病情很稳定，医生说新疗法目前看来还是很有疗效的。”
“那就好。”肖明函顿了顿，声音更加柔和，“那你呢？身体怎么样？家里的阿姨们还尽心吗？”
“我很好，阿姨们很尽心，你放心。”舒晨回答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的衣角，脑子里却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电话那头的肖明函似乎稍稍安心，继续说道：“嗯，周叔这两天就会回来了，如果你住得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一定要跟周叔说。”
听着肖明函这一连串的关心，感受着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牵挂，舒晨的心软成了一滩湖水。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瞒着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明函，我……我最近去看了肖明伊，我们……”
谁知，舒晨的话还没说完，肖明函单单是听见“肖明伊”这三个字，声音不自觉地瞬间提高了几度，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你去看她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她是个疯子！你离她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