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城南乱葬岗。
此地荒草萋萋,坟茔遍地,残破的墓碑东倒西歪,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夜枭时而发出凄厉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鬼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腐臭,寻常人绝不敢在深夜踏足此地。
沈渊并未带大队人马,只身一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乱葬岗深处。他内息收敛到极致,如同顽石枯木,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仔细搜寻着同心符指示的地点。
伤势未愈,强行运功使得脖颈处的伤口隐隐作痛,识海中魔音侵蚀的残余影响也如芒在背。但他别无选择,“天尊”圣女与曹正淳的交易,牵扯到所谓的“龙脉圣物”,其重要性可能远超乎想象,绝不能让其得逞!
很快,他在一片相对开阔、位于几座高大古坟中央的空地上,捕捉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那波动极其隐晦,带着一丝与“天尊”魔音同源、却更加精纯古老的邪异气息,同时,也混杂着曹正淳那阴寒的天罡真气!
找到了!
沈渊屏住呼吸,借助一处半塌的坟冢阴影,凝神望去。
只见空地上,站着两人。
一人正是身着大红蟒袍、面色在月光下更显苍白的曹正淳。他负手而立,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而他对面,则站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袭仿佛由夜色织就的漆黑长裙,裙摆上以暗银丝线绣着繁复的、与星辰和火焰相关的诡异图案。她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黑纱,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看到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那双眼眸,并非中原人的颜色,而是如同最纯净的紫水晶一般,深邃、神秘,却又带着一种俯视众生般的冷漠与邪异。
她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场,既非内力,也非星力,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接近本源黑暗的力量,让人望之心悸。
这便是“天尊”圣女?!
沈渊心中凛然,此女给他的感觉,比之前的厉无影更加危险!其实力,恐怕深不可测!
“圣女殿下,东西带来了吗?”曹正淳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圣女并未立刻回答,那双紫晶般的眸子淡淡地扫了曹正淳一眼,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朱唇轻启,声音空灵而缥缈,却直透人心:“曹督主,似乎很着急?莫非是怕了京城那位新上任的‘肃奸巡察使’?”
曹正淳脸色一僵,冷哼一声:“咱家会怕他一个黄口小儿?只是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完成交易为好!”
“呵……”圣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如同玉珠落盘,在这死寂的乱葬岗中显得格外清晰,“东西,自然带来了。但,我要的‘诚意’,曹督主可准备好了?”
曹正淳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刻画着复杂符文的黑色盒子,沉声道:“此乃陛下寝宫内,‘养心殿’地砖之下暗格的开启动法,以及三日内御前侍卫的轮值空隙图。有此物,圣女殿下的人,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触到那件东西。”
他竟然将手伸到了皇帝寝宫!其胆大包天,令人发指!
圣女目光在那黑色盒子上停留了一瞬,似乎确认了真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缓缓抬起右手,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物。
那是一个约莫鸡蛋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暗金色的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氤氲的光雾在缓缓流动,仔细看去,那光雾竟隐隐构成了一条微缩的、张牙舞爪的金龙形态!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古老、仿佛承载着山河社稷之重的磅礴气息,正从这暗金晶体中隐隐散发出来!
在这晶体出现的刹那,沈渊怀中的绣春刀猛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刀柄处的宝石蓝光狂闪,仿佛遇到了宿命之敌,又像是产生了某种强烈的渴望!而他心神中烙印的那幅“山河社稷图”神韵,也与之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龙脉之核?!或者说,是与之相关的某种天地奇珍!
此物,绝不能落入“天尊”和曹正淳之手!
“此乃‘伪龙之核’,”圣女空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蛊惑,“虽非真正的中枢龙脉核心,却也是汇聚了前朝残余龙气与地脉精华所成。以此物为引,配合我教秘法,足以在一定范围内,干扰甚至……窃取部分大明国运,加持己身。曹督主,有了它,你便有了在这乱世中,更进一步,甚至……问鼎的资本!”
曹正淳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眼中爆发出无比贪婪的光芒,死死盯着那暗金晶体,仿佛那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至高权柄!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接。
就在两人的手即将接触的刹那——
“咻!”
一道凝练至极、混合着星辰之力与混沌气息的灰蓝色指风,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毫无征兆地自沈渊藏身之处射出,目标并非曹正淳,也非圣女,而是直指那枚悬浮在圣女掌心之上的“伪龙之核”!
沈渊出手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交易完成!
“大胆!”
“找死!”
曹正淳和圣女几乎同时厉喝!
圣女紫眸中寒光一闪,那托着“伪龙之核”的玉手五指微拢,一层浓郁如墨的黑暗能量瞬间将晶体包裹!沈渊那足以洞穿金石的一指,撞在这黑暗能量罩上,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消散无踪!
而曹正淳更是反应极快,在指风出现的瞬间,便已判断出沈渊的藏身之处,身形如同鬼魅般暴射而出,双掌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寒天罡真气,狠狠拍向沈渊所在的坟冢!
“轰隆!”
半塌的坟冢被曹正淳含怒一掌直接轰成了齑粉!烟尘弥漫!
然而,沈渊在射出指风的瞬间,便已施展身法转移了位置,曹正淳这一掌只打中了残影。
“沈渊!果然是你!你竟敢跟踪咱家!”曹正淳气得浑身发抖,眼神怨毒无比。
圣女则依旧站在原地,紫眸透过黑纱,冷冷地看向沈渊现身的方位,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杀意:“原来是你这只扰人的虫子。屡次坏我圣教大事,今日,便留在这里吧。”
她并未亲自出手,只是轻轻一挥手。
霎时间,乱葬岗四周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八名身着漆黑斗篷、脸戴恶鬼面具的身影!他们气息连成一片,如同一个整体,竟构成了一座诡异的阵法,将沈渊、曹正淳乃至那圣女都笼罩在内!浓烈的魔音波动与黑暗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动,封锁了所有退路!
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目的,或许不单单是为了交易,更是为了……引出沈渊,将其彻底围杀!
前有曹正淳,后有神秘强大的圣女,四周还有八名结阵的“天尊”高手!
沈渊手握绣春刀,刀身蓝光流转,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今夜,恐怕将是他穿越以来,所面临的最为凶险的一战!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哎呀呀,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了我陆小凤呢?”
只见不远处一座最高的坟头上,陆小凤不知何时又坐在了那里,晃着酒葫芦,看着下方剑拔弩张的场面,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
“不过,今晚的主角,好像不是我。”
他话音未落,另一道清冷、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女子声音,如同九天凤鸣,骤然响彻整个乱葬岗:
“动我大明龙脉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