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铃声,像催命的符咒,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魏建民僵硬地、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拿起了那部红色的电话听筒。听筒的冰凉触感,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喂,周……周书记。”他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电话那头没有想象中的雷霆怒火,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但这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让魏建民恐惧,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良久,周海山那沉稳而极具压迫感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每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魏建民的神经上。
“建民同志,省地质局的机要报告,你收到了吗?”
“收……收到了。”
“很好。”周海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么,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一个预估价值数百亿,足以影响全省经济布局的战略级稀土矿,为什么你作为湖洪市的代理书记,直到今天才让市委通过一份报告知道这件事?”
魏建民的大脑一片空白。
解释?他怎么解释?
说他为了排挤陈净,故意把这个“烫手山芋”丢了出去?说他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私下嘲笑陈净瞎折腾?说他作为一把手,对辖区内如此重大的项目进展,完全一无所知,甚至乐见其“失败”?
任何一个理由,都足以判处他政治生涯的死刑!
“我……周书记,这件事……情况比较复杂。是陈净同志他……他一直在主抓,我……”他语无伦次,试图把责任推到陈净身上,但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陈净同志?”周海山的声音陡然转冷,“你的意思是,这么大的功劳,都是陈净同志一个人的?而你,作为县委书记,在这半个多月里,除了在常委会上把这个‘包袱’丢给他,就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句话,诛心!
周海山甚至没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点破了这层窗户纸。
魏建民的冷汗“唰”地一下流了下来。他知道,市委书记已经看透了一切。在绝对的功绩面前,任何权谋和手段,都成了笑话。
“周书记,我……我有责任,我检讨……”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检讨?”周海山冷笑一声,“你的检讨,留着去跟市纪委和组织部谈吧。魏建民,你太让我失望了。眼光短浅,心胸狭隘,为了个人权斗,险些让如此重大的国家资产蒙尘。你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魏建民握着听筒,呆呆地愣在原地,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周海山的话,如同最终的审判,将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击得粉碎。他完了。彻底完了。
他瘫软在椅子上,目光失焦地看着桌上那份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告。那不是报告,那是他的政治墓志铭,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发现者,陈净。
而他魏建民,则是那个愚蠢、可笑的背景板。
……
与此同时,在副县长办公室里。
陈净刚刚泡好一杯茶,茶香袅袅,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桌上的电话响了,不是那部红色的,而是普通的行政电话。
“您好,是陈净县长吗?”一个客气而干练的男声传来。
“我是陈净。”
“陈县长您好,我是市委办公室的,我叫李强。周书记请您立刻来市委一趟,他想当面听取您关于红星钢厂稀土矿项目的详细汇报。车已经派到县政府楼下了。”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称呼,是“陈县长”,而不是“陈副县长”。
行动,是市委书记的专车,亲自来接。
这场政治风暴的中心,已经悄然转移。
“好的,我马上下来。”陈净平静地回答。
挂断电话,他端起茶杯,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窗外,阳光正好。
湖洪市的天,变了。
陈净走出办公室,县政府大楼里来来往往的干部们,看到他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好奇与讨好的复杂目光。消息,总是传得比文件更快。
楼下,一辆牌照为“荆A0002”的黑色奥迪A6,静静地停在那里。司机见他出来,立刻下车为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不远处的书记办公室窗口,魏建民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一幕。他看着那辆代表着市委最高权力的专车,载着那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年轻人,绝尘而去。
他知道,陈净此去,将是平步青云。
而他,将被这滚滚向前的时代车轮,无情地碾碎在原地。
奥迪车平稳地驶向荆州市区。陈净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他没有丝毫的骄傲自满,内心反而更加冷静。
稀土矿的发现,只是他撬动地球的一个支点。
这盘棋,他才刚刚布好局。解决了县里的对手,市里、省里,乃至更高层面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的仕途,不会仅仅止步于一个小小的湖洪市。
前世他用了二十四年才走到的位置,这一世,他要用更短的时间,以更强势、更无可撼动的姿态,重新登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