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回娘家的王翠花,去村子里找到了张山张海两兄弟。
王翠花一见着两个儿子,眼泪就往下掉。
她添油加醋地哭诉自己是如何被张勤那个小贱人三言两语就给逼回了娘家。
“娘!她敢这么欺负你!”
张山张海血气方刚,哪儿受得了这个,脑子一热,怒火就上来了。
两兄弟一阵风似的冲回了家,一脚踹开院门。
张勤正在院子里摆弄她那些课本。
“你个扫把星!”
不问青红皂白,张山一把就将张勤推倒在地!
张勤后脑勺磕在地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爸!救命啊!大堂哥要打死我了!”
这一嗓子,她用尽了全身力气。
“小兔崽子!你敢!”
一声暴喝从院门外传来。
三叔张建国正好回来,手里还拎着给家里带的肉。
他一见这场景,眼睛瞬间就红了,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脚就踹在张山的后腰上!
张山被踹了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张建国的拳头已经雨点般地落了下来!
“反了天了你们!连妹妹都打!我今天不扒了你们的皮!”
张建国力气比这两个半大小子大得多,打得张山张海毫无还手之力,抱着头嗷嗷直叫。
全家人都被这动静惊动了,纷纷从屋里冲了出来。
林文静冲过去一把抱住还在地上的张勤。
看着女儿后脑勺都磕红了,心疼得眼泪直流。
“够了!老三!住手!”
爷爷张老四一声怒喝,总算让张建国停了手。
堂屋里,气氛十分压抑。
爷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张山和张海这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被亲娘当枪使了,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跟张勤道歉。
“道歉有用吗?”
张建军一拍桌子。
“今天这事,没完!分家!必须分家!”
他指着张山张海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废物!两个都是废物!读书读不出个屁来,惹是生非倒是一个顶俩!天天就知道在家吃白食!这些年,要不是我爹娘偏心,要不是老三在城里挣钱,你们娘三早喝西北风去了!现在还敢打我闺女?我闺女挣钱给你们买肉吃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嫌她了?”
“二哥说得对!”张建国也黑着脸,“我辛辛苦苦在城里挣钱,是让你们在家里当白眼狼的?大嫂三言两语就把你们的脑子给带走了?我张家的种,怎么就出了你们这两个没脑子的玩意儿!”
大伯张建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耻和愤怒感油然而生,让他浑身都抖了起来。
他这才猛然惊醒,原来这些年,自己这一房,占了公中这么多的便宜,而他那个婆娘,还在家里搅风搅雨,没个消停!
“够了!”张建华冲着两个儿子一声暴喝,声音都在抖,“给你们妹妹跪下!”
“爸……”
“跪下!”
张山张海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在了张勤面前。
就在这时,一直被林文静抱在怀里的张勤,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坐在上首的爷爷奶奶。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爷,奶……”
“要是我不会读书,就是大伯母嘴里那个赔钱货,你们……是不是早就盘算着,把我卖了,给张山张海攒娶媳妇的钱?”
张勤的这个问题,捅破了所有人用以自欺欺人的那层窗户纸,露出了这个家里底下血淋淋的、最不堪的真相。
“混账话!”
爷爷张老四猛地一拍桌子,他浑身都在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愤。
“我张老四还没死!卖孙女?谁敢动这个念头,我亲手打断他的腿!”
“小勤,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你可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娃。”三叔张建国走到张勤身边,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谁要是敢把你怎么样,先从我张建国的身体上踩过去!”
他刚从厂里调休回来,特意买了肉,想给侄女好好庆祝一下,他甚至在厂里跟工友们吹嘘,说他们张家庄出了个小天才,是他亲侄女!
可他看到了什么?
侄女被人推倒在地,后脑勺磕得通红!
两个亲侄子,像疯狗一样对着自己的妹妹!
还有她刚刚问出的那句话!
那句话,比任何拳头都更伤人,直接把这个家的脸皮给撕得稀巴烂!
张建军深吸几口气。
“分家!”
“必须分家!今天就分!爹娘,不行你就把我们二房单独分出去吧!!算我求你了,我受够了!”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张山张海,又扫过脸色惨白的大哥张建华,最后,把矛头直指上首的爹娘。
“这日子没法过了!这个家,从根子上就烂了!我闺女拼死拼活读书,给你们挣脸,给你们挣钱!到头来呢?到头来她还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你们卖了,去给这两个废物换彩礼!”
“我没用!我张建军就是个懒汉,是个废物!可我再废物,也知道护着自己的崽!这个家,我闺女待不下去了!”
“不行!”张建国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二哥,你冷静点!分了家,你们怎么过?小勤还要念书,我答应了要一直供她!我……”
张山和张海被这阵仗吓傻了。
二叔的话,三叔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戳进他们的心脏搅啊搅。
原来,他们不是爷爷奶奶嘴里最宝贝的大孙子。
原来,他们是这个家最大的累赘。
“二叔!小勤!”
张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个半大小子,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恐惧和羞耻,他一边哭,一边用额头去磕地上坚硬的泥地,发出“咚咚”的闷响。
“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是我们混蛋!是我们没脑子!求求你们,别分家……我们改!我们一定改!”
张海也哭着喊:“小勤,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只要能让你消气,怎么样都行!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两个小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诚惶诚恐,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一旦分了家,凭他们那个只会撒泼的娘和老实的爹,他们真的会像二叔说的那样,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两个半大小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混着额头磕在泥地上“咚咚”的闷响,在死寂的堂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勤从林文静的怀里挣脱出来,慢慢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后脑勺沾上的灰尘。
“别哭了。”
“哭有什么用?”张勤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张山和张海,最后看着上首的爷爷奶奶道,“磕头能磕出米来,还是能磕出钱来?今天打我的是他们,可这根子,在你们这儿。”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累了。”
她丢下这三个字,再也不看这一屋子的烂摊子,转身就走。
身后是张山张海绝望的哀求。
她充耳不闻。
“吱呀——”
二房的屋门被拉开。
“砰!”
门被关上。
“咔哒。”
门栓落下的声音,清脆,决绝。
张建军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胸口剧烈起伏,还想再骂,却被林文静死死拉住。
一直没吭声的爷爷张老四,他抬起头,只是看着跪在地上,额头都磕出了血的两个大孙子。
然后,他的视线又回到桌上,三儿子张建国带回来的那块还渗着血水的猪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