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摆摆手，示意她免礼，目光却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李晶莹比从前清瘦了些，眼底也有淡淡的青黑，想来平王消失的这些日子，她过得并不如意。
虽然略显憔悴，可她那成熟的韵味，以及羞花闭月之容依然让李昭心里为之一震。
李昭忽然有些恍惚，想起当年在御花园里，李晶莹追着蝴蝶跑，裙摆飞扬，笑声清脆。
那时的她，还是他未出阁的女子，却总爱缠着李昭，帮她用锯下来的树杈上粘蜘蛛网，再用蜘蛛网给她捕捉蝴蝶，或蜻蜓。
那一幕幕恍惚如昨，却再也回不去，如今的二人一个是一国之君，万人朝拜，一个是罪臣之妻，遭人诟病。
“夜深了，王妃怎么还没歇息？”
李昭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案上的香囊上，那香囊上绣的是一只展翅的雄鹰，正是李晌最喜欢的图案。
李晶莹将香囊收起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皇上。
“臣妾夜里总睡不安稳，便想做点针线活，打发时间。”
她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却还是强装镇定。
李昭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李晶莹的眼睛。
李昭缓缓开口道“你心事过重，女人嘛！就做好女人就好了，何必想那些与女人无关的事情，只会自寻烦恼。”
李昭的话轻描淡写，李晶莹却似乎品出了另一番滋味。
“臣妾……”
李昭见李晶莹脸色难看，吞吞吐吐，于是乎她摆了摆手，淡淡的道：“你可知朕今夜为何而来？”
李晶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李晶莹一脸淡然的道：“臣妾不知。”
“昨夜尚宫苏玉瑶遇刺了。”
李昭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目光像一把锐利的刀，紧紧锁在李晶莹的脸上。
然而李晶莹并未有任何惊讶之举，表情依旧淡定，本来嘛！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与她无关，尤其是自己的丈夫获罪之后，她更看淡了一切。
虽活在这个所谓的王府，却也不亚于出家之人。
心如止水，了却凡尘。
“刺客用的手法，很像当年李晌曾经栽培出来的死士。”
听到此，李晶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手指攥紧了衣角，却依旧没有抬头。
“陛下说笑了，您知道平王他已经……”
“他已经死了，是吗？”
李昭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可朕却知道，他没有死，一年前，是朕念及手足之情，不想赶尽杀绝，故意让他回府看最后一眼，实则朕黑他一条生路，你府书房有一条暗道，你不会不知道吧？那把大火是他自己放的，为了是掩人耳目，他顺着暗道潜逃，让人无处可查，从而造成焚尸的假象，若锦衣卫继续追查，他们找不到尸骸，肯定会发掘出暗道，故而，朕下旨停止追查，才了却了此事。”
这段话像一颗炸雷，在寝房里炸开，李晶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昭。
“陛下……您说什么？”
李昭看着李晶莹眼中的震惊，心里忽然有了一丝确定。
他继续说道：“朕本以为，他会永远留在外面，不再回来。可长安街的刺杀，让朕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你老实告诉朕，你是不是已经见到他了？”
李昭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李晶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李晶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起三天前的夜里，隐约觉得有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窗前，声音沙哑地叫她“晶莹”，派人出去却连个鬼影都没有，当时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如今她才知道，她的夫君真的回来了。
可她不能如实说，李晌回来，本就是为了皇位，若是让陛下知道，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晶莹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陛下，臣妾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李晶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迎上李昭的目光。
她要让皇上看到她心里没鬼，即便是眼神里也是看不出问题的。
“平王已经死了那么久了，臣妾早已心如止水，不会再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陛下若是怀疑臣妾，尽可以派人搜查王府，臣妾问心无愧。”
李昭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心里忽然有些复杂。
他知道李晶莹的性子，若是她不想说，就算用刑，她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再者他也不忍将这么美妙的身子做一丁点疤痕。
李昭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李晶莹心头一紧，可那只大手却在快要触摸碰她时，忽然停住了。
“晶莹，朕知道，这一年来委屈你了。可李晌若是真的回来了，你一定要告诉朕，他是朕的弟弟，朕不想看到他走上绝路。”
李昭的声音里带着几许诚恳，眼神却流动着杀意。
李晶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知道，皇上说的是真心话，可她也知道，李晌一旦回来，皇上绝不会给他第二次重生的机会。
因为如今的皇上已然不是当初刚登基的皇上，若李晌落到皇上手里就再也逃不掉了，将面临万劫不复的境地。
李昭看着李晶莹沉默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李昭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晶莹的俏脸，面无表情的道：“朕今夜来只是想看看你，你好好保重身体，朕还会来看你的。”
说完，李昭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平王妃寝房，没有回头。
李晶莹随后来到院中，庭院里的梧桐上落着尘雪，飘到李晶莹的脚边，她蹲下身，捡起飘在雪地上的一片叶子，她的眼眶湿润了。
她知道，从今夜起平王府再也不会平静了，而她和李晌还有李昭之间的纠葛，与暗地的较量也才刚刚开始。
平王府的平王妃寝房内，烛火轻轻摇曳，将李晶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她立在原地，听着銮驾渐行渐远的马蹄声，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夜色里，紧绷的脊背才骤然垮了下来。
侍女晚翠端着温水上前，见主子眼底泛红，忙递上帕子。
“王妃，陛下已经走了，您别再伤神了。”
李晶莹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冰凉的丝绢，眼泪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方才在李昭面前强撑的镇定，此刻尽数崩塌，她又再次想起三天前那个雪夜，一身黑衣出现在窗前。
似乎隐约听见李晌声音沙哑地说：“晶莹，我回来了”。
似乎看见李晌眼底的伤痕与不甘，想起自己答应他会保守秘密。
可皇上今夜的试探，像一把刀，悬在她的头顶，让她喘不过气。
“备水吧！我想泡一泡。”
李晶莹抹掉眼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晚翠应了声，转身去了后院的浴室。
平王府的浴室是当年按李晶莹的喜好建的，青石铺地，墙上嵌着琉璃灯，角落里摆着一架熏炉。
此刻正燃着她惯用的百合香，氤氲的热气渐渐弥漫开来。
王妃这位美娇娘那丰腴白皙的玉体，就要浸泡在那一池温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