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拼命地想要站起来，对着尚宫苏玉瑶磕头。
嘴里大声喊道：“尚宫大人！您来了，快救救我，婉嫔娘娘她……她一直在叫我，她就在北角阁的月亮门那里等我。”
“北角阁？”
苏玉瑶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她向前走了一步，尽量靠近小玉，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小玉，你看着本座，告诉本座，你在北角阁到底看到了什么？婉嫔娘娘她……她对你做了什么？”
听到“北角阁”这三个字，小玉的身体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又一次亲眼目睹了那可怕的景象。
她张了张嘴，发出“嗬嗬”的怪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疯疯癫癫地开始诉说：
“我……我看到婉嫔她了……”
小玉的声音不再似以前那般柔软细腻，而是嘶哑得如同破锣。
“那天晚上……我去北角阁送东西……月亮好圆好亮……我看到树下站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头发好长好长……一直垂到地上……”
小玉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神也越来越疯狂。
“我走近一看……是婉嫔娘娘！她的脸好白好白……没有血色……眼睛是空洞的……她看着我……对我笑……她说她好孤单……好冷……要我陪她一起走……忽然……忽然她的嘴巴吐出好长好长的舌头，有那么长。”
小玉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长度，她的满脸都是恐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玉瑶。
“去哪里？”
苏玉瑶急忙追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去见王母娘娘！”
小玉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
“她说王母娘娘在瑶池等着我们，只要跟她走，就能长生不老，就能永远不孤单，也不用再做奴婢，不必再干那些苦活，婉嫔她还伸出手……她的手好冰好冰……像死人的手……她要拉我……”
说到这里，小玉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凄厉而诡异，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婉嫔娘娘！我来啦，你等等我，我们要一起升天，我们一起去见王母娘娘！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哈哈哈……”
小玉的力气大得惊人，跟以往柔弱的她判若两人，两个按住她的宫女累得气喘吁吁，都快支撑不住了。
她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头发甩动，脸上的胭脂水粉掉下来，像一道道血泪。
“放肆！谁敢动我？我是婉嫔林豆蔻，我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人，我是七仙女，我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后，吾儿就要当皇帝了，我就是皇太后，你们这些下贱胚子都给哀家滚开，敢碰哀家一根手指，哀家让皇儿砍了你们……”
小玉疯疯癫癫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她像是一个人扮演着多个角色，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苏玉瑶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又想起了以前婉嫔疯癫时的情景，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恐惧，厉声下令道：“快，把她捆起来，用最结实的麻绳，把这间房间锁起来，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得给她任何可乘之机。”
娘子军们不敢耽搁，立刻找来麻绳，七手八脚地将小玉牢牢捆在一根柱子上。
小玉依旧在疯狂地挣扎、哭喊、大笑，那声音穿透墙壁，在寂静的废宫里远远传开，像一个冤魂的诅咒。
苏玉瑶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捆在柱子上的小玉，眼神复杂难明。
她转身走出房间，冰冷的夜风吹在她的脸上，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苏玉瑶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的道：“张嬷嬷你立刻带人，封锁北角阁，从里到外，一寸一寸地仔细搜查，任何可疑的东西，哪怕是一片碎纸、一根头发，都要给我带回来。”
“是，奴婢遵命！”
张嬷嬷连忙应声，心中的恐惧稍稍减轻了一些。
至少，尚宫大人没有迁怒于她。
夜更深了，北角阁的阴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仿佛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静静地蛰伏在那里。
而废弃的宫里，小玉那凄厉的哭喊和怪笑，还在断断续续地回荡着，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苏玉瑶站在寒风中，望着北角阁的方向，眉头紧锁。
她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后宫，即将因为一个疯癫宫女的呓语，掀起滔天巨浪。
而那个隐藏在北角阁阴影里的秘密，也终将被揭开。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秘密的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鲜血和泪水。
龙祥宫。
苏玉瑶立在殿中，玄色宫装的衣摆垂在金砖上，连一丝晃动都透着谨慎。
她刚从婉嫔陵寝赶回，靴底沾着的黄土还带着郊外的凉意，那是婉嫔陵寝的土，混着金丝楠木的淡香，在殿内漫开一缕若有若无的沉郁。
“玉瑶，婉嫔陵寝修得如何了？”
“回陛下，婉嫔陵主体工程已近尾声。”
苏玉瑶的声音平稳得如同殿外的汉白玉栏杆，只在提及“婉嫔陵”三字时，尾音轻轻顿了顿。
“左相林茂圃自领监工之职后，每日卯时便往工地去，颇为尽心，青白石料采自房山，每块都经工部匠人敲验过声响，确保无一丝裂纹；金丝楠木从江南水运而来，沿途派了三队卫兵护送，未损一根。如今地宫的四道券门已封了三道，明楼的‘婉怀殿’匾额也由翰林院学士题了字，只待后日良辰上朱红漆，余下的便是清扫祭器、布置配殿，十日之内，定能赶上婉嫔娘娘的入葬吉日。”
御座上的皇上李昭没有立刻应声，他指尖摩挲着一枚和田玉棋子，那棋子是婉嫔生前最爱的玩物。
边角被她反复摩挲得极为温润，连纹路里都似浸着她从前的笑语。
李昭抬眼看着苏玉瑶，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