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丝微凉的、带着露水气息的风,悄悄溜进房间的缝隙,拂过六喰沉静的脸庞。
她长长的金色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仿佛被这细微的扰动惊扰了深沉的梦境。
那是一个温柔得令人心头发烫的梦。
她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家。空气中弥漫着妈妈熬煮味噌汤的温暖香气,一种踏实安心的味道。
爸爸坐在矮桌旁,手里的报纸发出轻微的哗啦声,他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无声的笑意。而最清晰的,是姐姐。
姐姐拉着她的手,小小的六喰跟着姐姐的脚步,有些费力地爬上家里那架通往屋顶的旧木梯。
吱呀声仿佛还在耳边。屋顶上,晚风带着凉意,吹动她们的发梢。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带,而头顶,是无垠的、深蓝色的天鹅绒幕布,缀满了数不清的、碎钻般的星辰。
“看那边!”姐姐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奇妙的魔力,她伸手指向夜空深处那几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像不像一个勺子?那是北斗七星哦。”
姐姐低下头,那双眼眸里盛满了星光和纯粹的温柔,“我们的小宝贝,就像这漫天繁星里最明亮、最特别的那一颗呢。以后,你就叫‘六喰’好不好?是只属于我们家的,独一无二的小星星。”
姐姐温暖的手心覆在她的头顶,那份触感如此真实,几乎穿透了梦境与现实之间的薄纱,带着令人眷恋的温度,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温暖……熟悉的、属于亲人的温度……
六喰的意识像沉在水底的羽毛,被这股暖意托着,一点点向上浮起。
梦境中那片缀满星光的深蓝夜空开始模糊、褪色,家的气息、姐姐的声音、屋顶微凉的风……都随着意识的苏醒,悄然消散在意识的边缘,只留下心底一片空落落的怅惘。
她下意识地、带着几分不舍,更紧地蜷缩起身体,仿佛要将梦境残留的最后一丝暖意锁在怀中。
小小的身躯在柔软的被褥里缩成一团,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发出一声细微的、近乎满足的轻哼。
就在这半梦半醒、意识最为朦胧松弛的间隙——
“唔?”
一种极其强烈的被注视感,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骤然刺破了这份慵懒的安宁。
六喰的睫毛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蝶翼。她那双刚刚脱离梦境、还带着些许水汽的金色眼眸,带着十足的茫然和初醒的惺忪,缓缓地、一点点地睁开了。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如同蒙着一层薄雾。她眨了眨眼,努力驱散眼前的朦胧。
就在这时——
“她动了!”
“睫毛在颤呢!”
“要醒了吗?”
视线聚焦的刹那,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五张凑得极近的脸!五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她!
正上方是许墨,他微微俯身,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眼神深邃。
紧挨着他左侧的是夜刀神十香,紫色的眼眸睁得溜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
右侧是万由里,粉紫色的瞳孔里带着纯净的关切和一点点紧张,金色的发丝垂落几缕。
许墨身后探出鸢一折纸那张永远没什么表情、此刻却写满专注的精致脸庞。
而在稍远一点的床尾,时崎狂三优雅地斜倚着,一只异色瞳微微眯起,嘴角噙着一抹饶有兴致的、仿佛看戏般的弧度。
“噫呀——!!!”
一声短促、惊恐、羞怯到了极点的嘤咛从六喰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瞬间响彻房间。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反应,她像受惊的鸵鸟,猛地将盖在身上的薄被一把拉起,迅速而彻底地蒙住了自己的整个脑袋,连一根金色的发丝都没露出来!
“呜……官……官人!你……你们……!” 闷闷的、带着哭腔和巨大羞赧的声音从被子底下闷闷地传出来,六喰整个人蜷缩得更紧了,在被子底下瑟瑟发抖,活像一只被吓坏的金色毛球。
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和鸵鸟行为惊到,围观的五人也愣了一下。
“噗嗤……” 狂三第一个忍不住,捂着嘴轻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
万由里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但弯起的眼睛泄露了她的笑意。
十香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六喰?你怎么了?我们只是想看看你睡醒没有……”
折纸:“……”
许墨看着床上那团剧烈起伏的“被子球”,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对着其他几人挥了挥手:“好了好了,看够了吧?都出去出去,让她缓缓。”
狂三耸耸肩,优雅地转身:“啊啦,害羞的小星星炸毛了呢,真可爱~” 留下这句调侃,她率先消失在门口。
万由里对着被子团小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六喰”,也跟着出去了。
十香还想说什么,被折纸一把拉住手腕,面无表情地往外拖:“开始撤退。”
“诶?等等嘛折纸……六喰……” 十香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许墨和那团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
许墨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拍了拍那个“球”:“六喰?她们都走了。”
被子球猛地一抖,没有回应,只是蠕动了一下,裹得更紧了。
许墨失笑,放柔了声音:“昨天是谁抱着我胳膊说‘六儿什么都听官人的’?现在连面都不让官人见了?”
被子底下安静了几秒,然后边缘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细缝。
一只湿漉漉、泛着水光和羞怯的金色眼眸,从缝隙里怯生生地望了出来,飞快地扫了一眼许墨,确认只有他一个人后,又迅速缩了回去,细缝也合上了。
闷闷的声音带着控诉:“官人……坏!和其他人……看着六儿,还、还打六儿的……屁股……”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许墨这下是真被逗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揉了揉那个大概是她脑袋的位置:“好,是官人不对,但是六儿昨天犯错了,打屁股时惩罚。而且我们小六儿刚睡醒的样子太可爱了,她们忍不住。”
他顿了顿,带着诱哄,“快出来吧?官人帮你梳头,编你喜欢的辫子,好不好?然后我们去吃早餐。”
“早餐?” 被子底下传来迟疑的、带着一丝向往的重复。
“嗯,有热牛奶,刚烤好的牛角包,香喷喷的煎蛋……” 许墨继续报着菜单。
被子边缘再次被掀开。这次,六喰慢吞吞地把小脑袋露了出来。
金色的长发睡得乱糟糟的,有几缕还俏皮地翘着,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熔金色的眼眸水汪汪地瞪着许墨,小嘴微微撅着,一副“我很生气但美食好像有点诱人”的纠结模样。
她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房间,确认真的没有其他人后,才小小地“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台阶。
“那……官人要帮六儿梳最好看的辫子!” 她提出了条件,声音还带着点撒娇的鼻音。
“好。” 许墨笑着应下,伸手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
六喰虽然还红着脸,但总算没有再把自己裹成球,只是低着头,任由许墨牵着她的手,走向洗漱间,开始新一天鸡飞狗跳却又无比温暖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