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我问你，”天机子目光深邃，“若有一日，唯有你能拯救这世间，但代价是陷入漫长的虚弱，你会如何选择？”
夜雨几乎不假思索：
“我会把其他还能打的一起拖下水——不是结盟，而是缔造‘利益共同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的那种。”
“很好。”
天机子微微颔首，
“看来你深知人心。你也明白，所谓承诺与协议，若没有实力作支撑，并不比垃圾桶里的废纸更有价值。你没有说什么‘牺牲自我、成全大我’之类自我感动的空话——你若真那么做了，可知后果如何？”
“我大概会变成一座纪念碑，供人编些好听的故事传颂。过不了几年，甚至还会有人骂我蠢。而那些懦弱自私的投机者，反而会爬上高位，最终窃取胜利的果实。”
夜雨语气冷静，
“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会先清理掉这些伪君子，再把权力交予可信之人——赌一把人性。”
天机子听罢，放声大笑：
“回答得令我满意！可若你的实力不足以对抗那些伪君子呢？若方才一战中，他们刻意保存实力，而你为了苍生、也为自己能活下去，已战力大损……又当如何？”
“那就挟持整个世界，作为人质。”
话音落下，夜雨自己都怔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九大宗门当年做了什么——也明白如今仙盟为何陷入如此僵局。
昔日仙族虽被驱逐，九宗却已付出惨重代价，再无力清除那些“出工不出力”之徒，只得妥协，将部分权柄分让。
那些人，便是如今仙盟的蛀虫。
时至今日，九大宗门实力虽已恢复大半，却碍于时势，若没有确凿证据与正当理由便掀起内乱，仙盟这数百年来的秩序努力恐将付诸东流，修真界或将再度退回那个纯粹以武力说话的野蛮时代。
夜雨曾在宗门卷宗中读过那段历史：
九大宗门内斗不休，弟子为一枚灵果便可互相残杀；
小宗门往往因一句无心之言，就被屠戮满门。
需要证据？
不需要。
“我大宗门说的话，就是证据。”
“我亲传弟子，岂会冤枉你一个不入流的小派？”
偶有屠杀中侥幸存活者，隐忍数十年，终成一代高手，将大宗弟子逐一猎杀。
继而全宗长老倾巢而出，却如葫芦娃救爷爷般，纷纷成为对方扬名的垫脚石。
这其中就有他的同行，蜀山的“慕容紫英”就是当年屠宗侥幸活下来，随后靠着系统外挂，将屠宗的大宗门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净！
也有寒门天才一朝失事，变成废物。
而娃娃亲对象却被大宗门看上，便鄙弃婚约、上门辱侣，终招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之祸，全宗沦为笑柄。
而后宗门寻得靠山报复杀人，却反被那天才斩尽杀绝、宗门基业毁于一旦。
一纸婚约，竟覆灭一宗。
可悲，可叹。
那便是曾经的世道：强者即是真理。
而弱者，即便手握真相，也唯有死路一条。
“当年九大宗门，正是这样做的！”
天机子语气沉冷，
“仙族最强盛之时，唯有九宗在前线浴血死战。待仙族显露颓势，有些人便迫不及待跳出来摘取胜利果实——尤其是那些所谓的修真大家族，简直无耻之尤！他们甚至曾出卖九大宗门的弟子！若非当时我们行事果决，以雷霆手段屠尽相关叛徒、杀鸡儆猴，日后背后捅来的刀子只会更多。”
“而真正麻烦的，是封印仙路之时。”
“都已经将仙族驱逐出去了，怎么反而更麻烦了？”夜雨不解。
“你以为掩盖一条仙路的天机是那么容易的事？”
天机子眼中掠过一丝沉重，
“九大宗门付出的代价，远超你想象。整个修真界擅占卜演算之人，几乎将寿命全部填了进去，就连后世传人也得不断为此偿债！当年真正精通天机推演之人，十成中有九成九都在九大宗门，正统传承亦在于此。如今但凡是修天机演算之人，无论修为高低，寿命都在不断被天道汲取！外界为何再无‘神棍’？只因世人都明白，真正能窥探天机者，无一能活得长久——谁又愿以所剩无几的寿元，为你卜算吉凶？”
“那师父您……”夜雨心中一紧。
“不必为我忧虑。”
天机子摆摆手，神色平静，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何况为师这条命本就是百年前侥幸捡回来的，多活这些岁月，早已赚了。”
夜雨沉默不语。
他忽然想到，前任大师兄毅然闯入仙路，是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师父？
李霜剑所编织的梦境前半段亦真亦假，背后真相，恐怕远非那么简单。
“除了天机一脉付出寿命之代价，还需近百名大乘期与渡劫期修士的性命献祭，方能确保封印万无一失。”
“什么？！”夜雨闻言骇然。
仙族之战结束后，修真界高手本已十不存一，竟还要再填进百名顶尖修士的性命？
这几乎是将那个时代所有强者彻底葬送！
难怪如今各宗门罕有“老怪物”存世——原来当年稍有能耐者，皆已为此献祭。
而这数量……恐怕即便掏空九大宗门，也远远不够。
“不必怀疑。”
天机子看穿他的心思，
“九大宗门当年为凑足人数，不得不逼其他宗门的老怪物一同赴死。至今仍有许多大家族因此与九宗结下血仇。而为延续宗门传承，九大宗门做了三件事：”
“第一，将整个封印分为九个节点，构成一座螺旋大阵。欲破封印，必须知晓九个节点的具体位置与启动顺序，错一步便是死路——此阵引动天道誓约，诛杀的是‘过去的你’，而非现今之身。而节点每代宗主即位的时候，天道自会告知，卸任的宗主则会忘却。这是天道契约的要求，一旦宗门灭亡，该节点自动失效，九大宗门全部灭亡，整个封印如同虚设！”
“第二，以天机大法笼罩整个封印，扭曲其真实方位，并抹去修真界对那场战争的记忆。”
“第三，将献祭者毕生修为传予门下核心弟子，助他们速速晋升至大乘期，以维持宗门顶尖战力不坠。”
“所以，师父和各位长老们当年……”夜雨喃喃道。
“不错。”天机子颔首，“战争结束时，我们修为最高不过炼虚。闭关数年，吸收传承之力，才一举突破至大乘。这也为何我们虽修行不足百年，却无人称我们为‘天才’，甚至有人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嘲：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犹如天壤之别。其他人吸收修为，莫说领悟‘界’之奥秘，连‘领域’都未必掌握。而青云宗这几人……”
天机子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呵呵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主要两个原因：一是让你知道这段秘辛，如果你哪天想不开了，就学这边《天机大法》!不过里面天衍之术中的幻化可以学！”
“第二，过几天玄霄子一定会让你去办事，务必要心够狠！你做事什么都好，唯独不够狠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没有无敌于天下之时，要学会权衡，这点我对你很放心！但是有些时候，没有雷霆手段，人家只会认为你好欺负，明白吗！”
夜雨一凛，行弟子：“弟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