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语听到顾轩寒那句在外吃过的、略显疏离的回答,心中不免涌起一丝失落。但她还是压下情绪,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现在饿了吗?”她端起那盘精心烹制的菜肴,走到他面前,“我今天晚上吃晚饭时,觉得这道菜特别好吃,就特意向厨师学了做法。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说完,她用筷子夹起一些,小心翼翼地递到顾轩寒的嘴边。
若是往常,顾轩寒定然会欣然接受,甚至会觉得这是一种甜蜜的奖赏。但此刻,他看着她,想到自己带着伤晚归,她非但没打电话关心,反而有闲情在厨房学做新菜,一种“她并未将自己真正放在心上”的念头如同冰刺,扎得他心里又冷又痛。他实在没有胃口,也咽不下这份带着“忽视”的关怀。
他偏开头,声音有些发硬:“我不饿,现在吃不下东西。”话一出口,他又怕语气太重伤了她,终究是心软,想就此敷衍过去。
苏轻语却并未察觉他复杂的心事,只当他是真的不饿,但仍坚持道:“就尝一口嘛,味道真的很好。我辛苦做了好久,专门做给你尝尝的。”她再次将菜肴递到他唇边,眼神恳切。
顾轩寒拗不过她的坚持,心中叹息,最终还是张口吃了下去。他机械地咀嚼了几下,食不知味。
“味道不错,很好吃。”他简短地评价道,随即站起身,“我困了,打算洗个澡睡觉了。”他急于逃离这令他窒息的氛围。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苏轻语忽然靠近他,轻轻嗅了嗅,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了?身上怎么有这么大的烟味?”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关切和不赞同,“以后不能吸烟了,我不喜欢香烟的气味,对身体也不好。”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顾轩寒勉强维持的平静!他好不容易等来她的一句关心,竟是指责他身上的烟味让她不喜?他心中的委屈、烦躁和醋意瞬间交织沸腾!
他猛地停下脚步,没有回答,也没有去看她。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气氛陡然降至冰点。下一秒,他忽然大步走向床边,一把抓起自己的枕头,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没怎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身上有烟味,怕熏着你。今天晚上就不在卧室睡了,我去书房。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考试。”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打开卧室门,径直走了出去。隔壁书房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又轻轻关上。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苏轻语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那盘温热的菜肴。
她完全懵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顾轩寒今天心情极其糟糕,而且这怒火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她反复思量,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让他别抽烟了,这难道不是为他好吗?
苏轻语本就不是一味委曲求全的性子。最初的错愕过后,一股委屈和不忿也随之涌上心头。她端着盘子走到厨房,将那份他只尝了一口、自己辛苦学来的菜,毫不犹豫地倒进了垃圾桶,然后仔细地洗净盘子放好。
回到卧室,她忍不住对着空荡的房间抱怨起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隔壁书房的人隐约听见:
“不搭理我算了!我又不是没了你就过不下去!回到家就摆个臭脸给我看,我连为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才明白你是在生我的气?可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干嘛无缘无故冲我发脾气?给我脸色看?我不吃这一套!”
发泄完后,她觉得心里舒畅了些,便拿起睡衣,准备去浴室冲个澡,洗去这一晚的憋闷。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书房里,顾轩寒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每一句抱怨都像小锤子敲在他的心上。冷静下来,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太过幼稚和过分。他闭上眼,试图整理纷乱的思绪。
烦躁感再次袭来。他下意识地摸向左奈给的那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就在火焰即将触及烟丝的瞬间,他猛地想起了苏轻语那句“我不喜欢香烟的气味”。
仿佛被烫到一般,他迅速甩灭了火苗。怔怔地看着嘴里的烟,片刻后,他苦涩地笑了笑,将整根烟连同那包崭新的烟盒,一起用力攥紧,然后精准地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从学会到戒掉,不过短短两小时。他依旧躺在书房的椅子上,耳边听着隔壁浴室传来的、模糊却持续的水声,知道她还没睡,心里竟感到一丝莫名的慰藉。
水声不知响了多久,终于停了。顾轩寒从沉思中醒来。忽然,他想起自己曾承诺过,每次她洗完澡,都要亲自帮她吹干那头长发。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瀑布般的乌黑发丝穿梭在自己指间的柔滑触感,吹风机嗡嗡作响时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她那时仰起头,眼中带着光问他:“这就是幸福吗?”的画面……
对比此刻,自己独自一人躲在漆黑冰冷的书房,听着隔壁她独自入睡的声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心里堵得难受。他懊悔地翻了个身。
“我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对她?”他扪心自问,“她或许只是单纯想给我做点好吃的,忘了打电话…我为什么不能直接问她,和她好好说清楚?”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啪”的一声轻响——卧室的灯关了。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顾轩寒的心也随之沉了一下。她…似乎真的并不太在意他的离开,依旧按时关灯睡觉。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恐慌和失落。
他忍不住在黑暗中低声嘀咕,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无边的夜色:
“她真的…没有把我放进心里吗?
我们分开,真的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生活吗?
有我没我,对她来说…真的都一样吗?”
这三个问题,像漩涡一样把他自己也绕了进去。他想起两人在一起时那些真实的欢喜和温暖,难道那一切都是假的吗?
而卧室里的苏轻语,并不像顾轩寒想象的那样毫不在意。她关灯躺下,习惯性地向旁边翻身,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空旷。她早已习惯了顾轩寒温暖的怀抱和有力的臂弯,习惯了他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畔。今夜,这张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极了。
她也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在无意中做错了什么,伤害了他,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她努力回想着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思绪越缠越乱,越想越心烦,最后竟在这份疲惫和困惑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顾轩寒依旧在书房椅子上辗转难眠。他并不知道,隔壁的苏轻语也同样为今晚的事心烦意乱。他只以为烦闷的只有自己一人。而这份烦闷的根源,最终又清晰地指向了今天中午那一幕——
大约中午十一点钟,他谈完合作从酒店返回公司途中,亲眼看见苏轻语开着车,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孩(高望飞)。男孩似乎在对她指路,在一个路口,男孩的手臂挥动,那姿态远远看去,竟像是要将开车的苏轻语揽入怀中一般!
那一瞬间,强烈的醋意和怒火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当即让司机调转方向,一路跟随着苏轻语的车,直到驶入一个他并不熟悉的住宅区附近。因怕被她发现,他最终无奈地放弃了跟踪,怀着一肚子闷气和猜疑回到了公司。
整个下午,他都无法集中精神。他无数次想打电话直接问她,那个男孩是谁?你们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都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害怕自己过于强势的追问和管束,会让她感到窒息和厌烦,最终选择离开。他深知自己能遇见她已是莫大的运气,他害怕自己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永远留住她。
虽然他不清楚苏轻语的确切背景,但他能敏锐地感觉到,她所拥有的能量和层次,远非寻常。这种“害怕失去”的恐惧,与“亲眼所见”的醋意交织在一起,化作了一种深深的、无力的忧郁,缠绕了他整整一个下午,直至晚上爆发。
此刻,躺在冰冷的书房椅子上,顾轩寒依旧难以入眠。醒着想得心烦,最终,他只好将椅子放平,把枕头垫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在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中,他才勉强得到了一丝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