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的空气，冰冷得像一块铁。
楚智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胸膛里燃烧着一股无名火。
这算什么拯救？
这分明是给姬子换上了一副更加沉重，需要他用一生去维持的枷锁。
博识尊，那个高高在上的星神，用一种近乎傲慢的方式，将姬子的命和他的命，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这就是星神。”
阮梅的声音温婉，却像淬了冰的刀，剖开残酷的现实，“在祂们眼中，凡人的抗争毫无意义。除非你拥有能与星神对等的伟力，否则，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
楚智咬紧了后槽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痛恨这种无力感，痛恨自己的命运，以及同伴的命运，被更高位的存在如此轻易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喂，小子。”
黑塔飘了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好奇，打断了楚智的愤怒，“有没有兴趣加入天才俱乐部？”
楚智猛地抬起头，看向她。
“能被博识尊亲自瞥一眼，不管祂是想修正你，还是忌惮你，你都已经拿到了入场券。”黑塔抱着双臂，理所当然地说道，“俱乐部里都是些疯子，但你这种能被星神盯上的‘错误’，绝对是疯子中的极品，他们肯定很欢迎你。”
加入天才俱乐部？
楚智沉默了，他没有立刻答应。
这个提议很有诱惑力，但直觉告诉他，一旦踏入那个圈子，自己恐怕会吸引来不少麻烦，虽然现在他麻烦也不少。
“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
一直沉默的螺丝咕姆走了过来，这位机械绅士的电子眼闪烁着逻辑的光芒。
“博识尊的注视，等同于在宇宙的‘互联网’中，将你的存在‘高亮’了。”
“一些过去无法感知到你的特殊存在，现在，它们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
“危险，同样也会。”
螺丝咕姆的话，让楚智的心又是一沉。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份“关注”的代价。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看向黑塔，沙哑着嗓子问道：“姬子姐……她什么时候能醒？”
“随时。”黑塔撇了撇嘴，“能量循环已经稳定，剩下的就是等她自己的人格意识重新上线。你可以带她回去了。”
“多谢。”
楚智走到医疗舱旁，深深地看了一眼里面依旧沉睡的姬子。
随即，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姬子抱了起来。
很轻。
这是他唯一的感受。
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随时可能破碎的瓷器。
他没有再看那三个天才一眼，抱着姬子，转身走出了这间冰冷的实验室，返回星穹列车。
观景车厢内，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
当楚智抱着姬子踏入车厢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瓦尔特放下了手中倒着的报纸，丹恒停下了擦拭长枪的动作，星和三月七更是第一时间冲了上来。
“姬子姐！”
“她怎么样了？”
看着众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关切，楚智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一些。
“治疗很成功。”他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只是还需要休息。”
他将姬子轻轻地放在长条沙发上，为她盖好毛毯。
就在这时，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姬子。
“帕姆也关心乘客帕！”
列车长帕姆扇动着它的大耳朵，语气里充满了好奇。
或许是车厢里的温暖，又或许是同伴们的呼唤起了作用。
沙发上，姬子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美丽的酒红色眼眸中，起初有些迷茫，但在看清周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后，渐渐汇聚了神采。
“大家……”
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柔。
“姬子姐！你终于醒了！”三月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瓦尔特关切地问道。
姬子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帕姆身上，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这位是？”
“这是帕姆！是星穹列车的列车长帕！”帕姆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
姬子闻言，不由得轻笑起来，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帕姆的头。
“是吗？那以后，就要请列车长多多指教了。”
她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丝毫的抗拒或惊讶。
在简单回应了众人的关心后，姬子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楚智的脸上。
她看着他那张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以及眼中的疲惫，心中微微一痛。
“楚智，”姬子忽然坐起身，拉住了他的手，“你跟我来一下。”
说完，也不等楚智回应，便拉着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姬子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气，一如既往。
但此刻，两人都没有心情去品味这份闲适。
“治疗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姬子转过身，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楚智，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我的身体，很奇怪。”
她抬起自己的手，白皙的掌心中，一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火属性能量在跳动。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里，好像多了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一股……好似无穷无尽的力量。”姬子皱起眉头，感受着灵魂深处那份异样，“我的人性，我的灵魂，都像是被什么东西‘锚定’了。”
楚智沉默了。
他知道，这一刻终究会到来。
面对姬子那不容逃避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将治疗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从黑塔的疯狂计划，到他用自己的力量进行覆盖，再到博识尊的降临，以及最后，她成为“智识”令使的全部真相。
听完楚智的讲述，姬子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昏迷了片刻，竟然就从生死边缘，一跃成为了无数生灵梦寐以求的星神代行者。
令使。
这个词汇的分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震惊过后，她立刻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所以，我以后必须依靠你，定期为我注入你那种独特的命途之力，才能维持住自己的人性，不被博识尊同化？”姬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是。”楚智艰难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姬子非但没有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忧，反而一把抓住了楚智的手臂，急切地问道：“那对你呢？这会不会对你产生负担？会消耗你的生命吗？”
她的脸上，写满了关切与不安。
她很清楚，这种以自身人性去填补他人人性的行为，代价绝对无比沉重。
“不会的，姬子姐。”楚智摇了摇头，试图让她安心，“我的力量很特殊，对我没什么影响。”
“你骗我。”
姬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谎言，她看着楚智那比自己还要苍白的脸色，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你每次使用力量，都会有代价，不是吗？我听瓦尔特先生说起过。”
“为了救我，让你背负上这样沉重的枷锁……这不公平。”
看着姬子自责而痛苦的模样，楚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然后，他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姬子姐。”
“你是我的家人。”
“无论付出什么，我都要拯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