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光芒终于散尽，黎未和卫砚舟一个踉跄，从扭曲的空间中跌了出来，脚踏实地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
然而，预想中的欢呼或议论并未出现。
偌大的中央评议大厅，死寂得像一颗被抽干了空气的星球。
数百双眼睛，从最高议席上的银发议员，到身着笔挺军装的将领，再到各个学院的顶级评委，此刻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身后那面顶天立地的全息光幕，表情一言难尽，仿佛集体被按下了暂停键，还顺便卡了个史诗级的bUG。
黎未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惊得瞳孔放大。
光幕上，一个标题用着全帝国最花哨的霓虹动态字体，闪烁着“缺德”的光芒——《高岭之花崩塌实录》。
视频内容更是重磅，是一段被恶意剪辑过的混剪。
主角，正是星刃计划有史以来最冷酷、最不苟言笑的传奇队长，卫砚舟。
画面里，他上一秒还面如冰霜，下一秒就笑得在地上打滚，眼泪都飙了出来；前一帧还在冷静分析战局，后一帧就抓起一份虚拟战术板，像个被抢了棒棒糖的三岁小孩，一边撕一边怒吼：“剧本！我撕了你的剧本！”
背景音还特别缺德地配上了帝国最火的土味情歌，和卫砚舟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反差萌。
弹幕已经疯了。
“救命！我那比冰山还冷的男神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傻子！”
“反手撕剧本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新型发疯文学吗？”
“前面的，这叫行为艺术！队长，我的队长！你到底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
“破案了，这绝对不是幻境，这是被什么沙雕玩意儿夺舍了！”
沈星河元帅单手扶额，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和帝国股指一起直线下降。
他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呻吟：“完了，这下全帝国都知道你们俩……精神绑定了。”
“啊？”黎未挠了挠头，一脸纯真地望向身旁已经石化成雕像的卫砚舟，“绑定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买手机送的合约套餐？”
卫砚舟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死死锁在屏幕上，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能让空气凝结成冰。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块光幕和负责剪辑的家伙此刻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就在这尴尬到极点的气氛中，一个清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打破了寂静。
那是中央AI“青鸦”的声音，通过大厅的扬声器系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最终评估报告生成。试炼项目：‘共生幻境’。完成度：百分之一百二十。核心指标‘共感链’稳定度及深度评级：SS级。综合结论：观察对象黎未、卫砚舟已形成超稳定精神链接，具备极高的战略价值。建议：立即列入‘帝国战略情感联结项目’特级序列，代号‘喜鹊’。”
全场哗然。
如果说刚才的视频是让大家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那青鸦的报告就是直接往瓜田里扔了一颗核弹。
SS级共感链？
那不是只存在于理论中最完美的精神同步形态吗？
上一次出现类似评级，还是在三百年前，直接催生了第一代跨星域心灵通讯技术。
“帝国战略情感联结项目”？
那更是帝国最高机密之一，旨在研究如何利用情感力量作为武器或防御手段，对抗那些无法用常规物理攻击摧毁的宇宙异象。
这俩人，在那个搞笑的幻境里，居然搞出了个国之重器？！
角落里，叶燃一直静静地站着。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在听到“SS级”时，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翳。
他默默关闭了自己的个人终端，那上面还停留在一个加密的通讯频道。
转身离去前，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语，像是在对空气，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也许……是时候换一种方式，重启这个错误的世界了。”
无人注意，在大厅主控电脑的核心区，青鸦的数据日志悄然刷新了一行文字：
【观察对象：黎未。
行为模式分析：呈现高度‘非逻辑’特征。
关联事件结果：多次引发‘反秩序熵增’正向效应。
评估调整：危险等级下调，观察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建议：长期追踪。】
大厅里的骚动还在继续，黎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脚底抹油就想溜回她的宝贝实验室。
今天这社死程度，已经不是换个星球生活能解决的了，可能得考虑换个宇宙。
刚迈出一步，手臂就被人轻轻拉住。
是卫砚舟。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里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角，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色岩层。
他盯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开口：“你昨晚……是不是梦见吃重庆火锅了？九宫格，特辣的那种。”
黎未浑身一僵，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怎么知道？！”她昨晚确实熬夜肝数据，嘴馋得不行，在梦里点了一份豪华毛肚全宴，辣得自己满头大汗才醒。
卫砚舟面无表情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我尝到了辣味。很呛。”
两人之间，空气瞬间凝固。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黎未心头。
她颤巍巍地从自己那个四次元口袋里摸出一根号称“地狱辣”的辣条，这是她平时用来提神醒脑的秘密武器。
在卫砚舟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她试探性地、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一秒，两秒……
对面的卫砚舟，英俊的眉头猛地一皱，抬手捂住了嘴，眼神里透出一丝痛苦和难以置信。
共感链……没断！
“噗——”黎未先是震惊，然后憋不住，直接笑出了声，笑得前仰后合，“完了完了！卫队长，你以后就是我的人形辣味报警器了！我再也不用担心偷吃零食被沈元帅抓包了，反正有你帮我‘尝’！”
她笑得没心没肺，卫砚舟却没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笑够了，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声音问：“那你前天晚上，为什么在哭？”
黎未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天你被机械臂砸到腿，一声没吭。但是那天晚上，我疼得一宿没睡。”他黑色的眼眸像两片沉静的星海，直直地望进她的心里，“以后……别再瞒着我疼了。”
黎未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这时，沈星河元帅终于处理完初步的舆论风暴，清了清嗓子，走到两人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我家白菜被猪拱了但拱出了金山”的复杂表情，正式宣布：
“经联合评议会紧急审定，黎未，因在‘非异能技术’领域取得颠覆性突破，对帝国国防体系产生重大贡献，即日起通过S级贡献评定，授予‘星图学者’预备资格。其所有相关研究项目，正式列入帝国最高国防序列，受《星海法案》特级保护。”
一位沈元帅的助理快步上前，递给黎未一张闪烁着幽蓝色光泽的全新权限卡，同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黎未学者，恭喜您。但是要小心，议会那帮老顽固还在打擦边球。‘非异能技术’的定义很模糊，他们随时可能换个名目，比如‘危险精神污染技术’，来封杀您的研究。”
黎未接过卡，指尖在卡片光滑的表面上轻轻一划，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行啊，谁怕谁。他们想玩文字游戏，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用‘搞笑’，来制定‘国家战略’。”
回程的磁悬浮飞车上，夜色如墨，窗外的星河璀璨。
车厢内一片安静，只有微风拂过的声音。
卫砚舟一直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他忽然开口，声音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
“黎未，你说……如果有一天，帝国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像你在幻境里那样，发自内心地笑出来，那‘星刃计划’，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黎未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卫砚舟会问出这么深刻的问题。
她看着他被星光勾勒出的侧脸，那张总是紧绷的脸上，此刻竟有了一丝迷茫和向往。
她笑了，笑得坦然而肯定：“当然不会存在了。一个懂得大笑的人，心里就有了光，有了自己的悲喜。这样的人，可不会乖乖地任人摆布，当一把没有感情的枪。”
卫砚舟沉默了更久，久到黎未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他才缓缓地，将视线从星空收回，转向她，用一种近乎承诺的语气，轻声说：“那……以后我多笑几次。”
话音未落，他手腕上的战术手环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屏幕上弹出一个猩红色的加密符号——是“老K”的最高紧急密报。
卫砚舟脸色一变，迅速点开。
【发信人：老K】
【密级：绝密】
【主题：“影蚀协议”出现新动向。
目标：议会中央地库。
事件：新型巨构建筑‘精神净化塔’核心部件正在秘密组装。
功能推测：超广域意识覆盖，目标——全星域意识统一。】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全星域意识统一。
这六个字，比任何武器都更让人不寒而栗。
那意味着抹杀所有人的个性、情感和自由意志，将整个星海变成一个由少数人操控的、绝对服从的巨大蜂巢。
黎未的脚步猛地停下。
她没有去看卫砚舟的屏幕，而是面色凝重地从兜里掏出一个被她魔改得不成样子的咸鱼机器人。
她用力按下了机器人头顶的开关。
下一秒，那个巴掌大的咸鱼机器人眼中射出两道红光，破锣嗓子般的喇叭里，嘶吼出激昂的旋律——正是几百年前被禁的《起义进行曲》。
“检测到极权主义倾向！检测到高压统治倾向！启动反抗模式！咸鱼也要有梦想，不被净化的梦想！”
卫砚舟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边放着反动音乐一边在地上抽搐的咸鱼机器人，又看了看黎未。
她抬起头，迎着他沉重的目光，脸上却绽放出比窗外星辰更加灿烂的笑容。
“队长，”她问，“你说，我们这个SS级的共感链，一次最多能连接多少人？”
卫砚舟看着她眼中那团仿佛能点燃整个宇宙的火焰，心中的惊涛骇浪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平息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也跟着，缓缓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真实无比的、堪称颠覆性的微笑。
“试试看，”他说，“能不能连到整个星海。”
远处，星刃舰队的母港，一艘艘战舰的引擎指示灯悄然亮起，在漆黑的夜幕中，如同苏醒的巨兽，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他们的誓言。
下一场席卷整个帝国的风暴，已在路上。
而就在此刻，黎未那张刚刚到手、还热乎着的“星图学者”预备资格权限卡，也“滴”地一声亮了起来。
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星图学院教务系统的官方通知，语气古板而严肃：
【欢迎，黎未预备学者。
您的入学手续已自动办理完毕。
根据您的综合背景评估，您已被自动分配至新生导览序列。
请于三日内，前往指定校区，开始您的第一阶段课程——“咸鱼级”基础理论模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