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那边动作极快，凭借猴子挖出来的海外矿产项目铁证，智英集团的法务部像上了发条的机器，迅速准备好了对李国明及相关责任人的正式起诉文件，并同步向监管机构提交了关于镜湖资本涉嫌不正当竞争和利益输送的初步调查申请。
“法院传票和调查申请，会在明天上午九点，分别送达李国明目前被羁押的看守所，以及陈文远的文远艺术品咨询事务所。”二叔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传来，平稳中透着一股压抑已久的厉色，“集团内部的审计和风控部门已经开始全面清理与李国明派系有牵连的人员和项目，快刀斩乱麻。”
秦叔的补充言简意赅：“外围已清扫干净，确保不会有杂鱼干扰。”
一切就绪，只待天明。
我看着窗外不夜城的璀璨灯火，感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即将揭开底牌、与对手正面硬刚的兴奋。这种感觉，比喝了十杯浓缩咖啡还提神。
“猴子，”我打了个响指，“给顾问01先生发个消息，就说我们维克多·陈经过慎重考虑，认为那份备忘录体现了相当的诚意，但对其中关于信息保密范围的界定仍有些许困惑，希望能安排一次线上会议，深入探讨。”
猴子手指翻飞，很快搞定：“发送成功。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兴趣，又保留了难缠客户的傲娇。”
叶晓洁拿起平板，调出另一份文件：“根据猴子恢复的数据，那家与镜湖资本关联的空壳策略投资者，在项目失败后不久就注销了。但其最后一个公开联系人的信息，与陈文远事务所一位已离职高级经理的资料有高度重合。”
“哦？”我挑眉，“看来咱们的陈老板，业务范围挺广啊。”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叶晓洁眼神锐利，“这条线如果能坐实，就能直接把陈文远，甚至他背后的刘隐，与针对智英集团的阴谋捆绑得更紧。”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和略带恶趣味的等待中流逝。第二天上午，我和叶晓洁、猴子都早早聚在咖啡馆二楼。
九点整。
猴子面前的几个屏幕同时切换画面。一个是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看守所门口的实时监控（画面做了处理）；另一个，则是文远艺术品咨询事务所所在写字楼大堂的公共监控视角。
“开始了。”猴子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看守所那边，画面里出现两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表情严肃地走了进去。虽然看不到内部情况，但我们可以想象李国明收到那份厚厚的起诉文件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另一边，写字楼大堂。两名身着正装、手持公文包的人出现在镜头里，径直走向电梯间。他们的目标，显然是陈文远的事务所。
“你们说，陈文远收到法院传票和调查申请时，是会继续保持他那副职业假笑呢，还是会忍不住摔个杯子？”我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猜测。
叶晓洁轻轻搅动着杯里的咖啡，语气平和：“以他的城府，大概率表面还是会维持平静。但内心的震荡，绝不会小。这等于我们直接撕毁了他共存的剧本，把战书拍在了他脸上。”
猴子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监控画面：“等等……看事务所楼下！”
只见画面中，那两名送达法律文书的人员刚进入电梯不久，另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写字楼门口。车上下来两个穿着普通夹克、但身形矫健的男人，他们并没有进入大楼，而是看似随意地靠在车边，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大堂出口方向。
“是秦叔的人？”我问道。
“不是我们的人。”秦叔的声音立刻从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凝重，“对方反应很快，安排了人手在外围盯梢。看来陈文远，或者说他背后的人，防备心很重。”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这边刚出招，对方就已经在布置眼线了。
大约半小时后，那两名送达人员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表情如常，快步离开了写字楼。他们走后不久，靠在车边的两个男人也迅速上车，黑色轿车无声地驶离。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但我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汹涌。
果然，不到十分钟，猴子面前的加密通讯终端就亮了起来——是顾问01的频道。
“哟，反应够快的。”我示意猴子接起来，按了免提。
陈文远的声音传来，依旧温和，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紧绷：“维克多·陈先生，关于您提出的对信息保密范围的困惑，我方认为，这完全可以在备忘录后续修订中妥善解决。不知您为何……突然采取了如此……激烈的外部法律行动？这似乎与我们正在构建的互信基础背道而驰。”
听听，这用词，激烈的外部法律行动、背道而驰，文绉绉的，但指责的意思都快从话筒里溢出来了。
我对猴子使了个眼色。猴子立刻用他那经过处理的、带着点南洋口音的普通话回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悦：“陈顾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法律行动？我的律师团队正在全力研究贵方提供的备忘录，并未授权任何外部法律行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这一手装傻充愣，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既然你陈文远喜欢玩顾问01和维克多·陈的角色扮演，那我们就陪你玩到底。反正维克多·陈是个只存在于网络和电话里的神秘富豪，智英集团的法律行动？跟我维克多·陈有什么关系？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陈文远被这手甩锅搞得有点措手不及。他大概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干脆地不认账。
“……是吗？”陈文远的声音冷了几分，“或许是我方信息有误。不过，我希望维克多先生明白，任何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都可能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前景，以及……断水交割的顺利进行。”
开始用断水来威胁了。
猴子按照预定方案，语气立刻变得强硬起来：“陈顾问，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维克多·陈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断水的交割条件，我们之前已经谈得很清楚，如果你们无法满足我的要求，或者试图附加任何不合理的条件，那这笔交易，不做也罢！我相信，对断水感兴趣的，不止你们一家！”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分展现了一个有钱任性、不受胁迫的富豪形象。
陈文远再次沉默，这次时间更长。我能想象他在电话那头，金丝眼镜后的眉头肯定拧成了疙瘩。他抛出的共存协议和U盘陷阱我们没踩，指望用维克多·陈施压我们又装傻，现在连断水威胁都被顶了回来。
“我明白了。”良久，陈文远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之前的平稳，但那份温和底下，透出了冰碴子，“我会将维克多先生的态度，如实转达。关于备忘录和交割事宜，我们稍后再联系。”
通讯中断。
“哈哈！”猴子一拍大腿，乐不可支，“铭哥，你看到他最后那语气没？估计肺都要气炸了，还得保持风度！”
叶晓洁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一轮，我们完胜。既没有暴露我们与智英集团行动的直接关联，又顶住了他的试探和威胁，还把‘维克多·陈’难缠客户的人设立得更稳了。”
我端起那杯已经温凉的瑰夏，慢慢喝了一口。咖啡的余韵带着果酸和醇厚，就像此刻的心情，爽快中带着一丝等待后续发展的期待。
“别高兴太早，”我放下杯子，“陈文远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法律程序启动，等于正式宣战。他们接下来的反扑，只会更凶猛。那个外围盯梢的车，就是信号。”
正说着，秦叔的通讯再次接入，语气带着一丝发现新情况的警觉：“天铭，刚得到消息，李国明在看守所里，试图通过一个隐秘渠道对外传递信息，被我们的人截获了。内容很简短，是向一个未知号码求救，声称愿意用他知道的所有关于丞相和东升码头的秘密，换取保护和安全离开。”
李国明狗急跳墙了！
这老小子，果然还藏着不少东西！
“消息来源可靠吗？”我立刻问。
“绝对可靠。传递渠道非常隐蔽，应该是他预留的保命后手之一。”秦叔肯定道。
我和叶晓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亮光。李国明这块茅坑里的石头，终于要派上点用场了？他为了活命，很可能真的会吐出一些关键信息。
“秦叔，想办法把这条信息泄露给刘隐或者陈文远那边，”我快速做出决断，“但要做得自然，像是他们自己偶然发现的。让他们去狗咬狗！”
“明白。我来安排。”秦叔应道。
这真是意外之喜。我们这边的法律重拳刚打出去，李国明那边就自己慌了神，要主动献上投名状。这下，水被搅得更浑了。
“猴子，盯紧所有与陈文远、刘隐，以及那个未知号码相关的通讯信号。李国明这把火点起来，看看能烧出什么牛鬼蛇神。”
“放心吧铭哥！保证连他们发个标点符号都给你监控下来！”猴子信心满满。
叶晓洁拿起平板，快速记录着：“李国明的倒戈，如果利用得好，或许能成为打破丞相势力内部平衡的关键砝码。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来配合他这番‘好意’。”
我靠在沙发上，感觉这场大戏越来越精彩了。一边是明面上的法律攻势，一边是暗地里的身份伪装和情报博弈，现在又多了个临阵倒戈的二五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