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车在港市郊区的道路上疯狂穿梭，引擎嘶吼着，仿佛也在宣泄着刚才那场死里逃生的惊悸。我紧握着方向盘，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不断扫视着后视镜和前方的路况，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追踪。
副驾驶座上，杨玉格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脸色白得吓人，呼吸微弱而急促。鲜血浸透了她的肩头和裤腿，仍在不断渗出，滴落在车内地毯上，形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暗红。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车厢内，混合着灰尘和硝烟的气息，令人作呕又心惊肉跳。
“猴子！位置！找到了没有？！”我对着手机低吼，声音因焦急和肾上腺素的作用而微微颤抖。
“找到了！铭哥！离你们现在位置大概七公里，有一个叫‘安康’的私人医疗中心，表面上做体检和康复，背地里也接这种‘特殊’外伤！口碑在黑市上还算可靠，给钱就闭嘴那种！我把坐标发到你手机上！”猴子的语速极快，背景音是疯狂敲击键盘和搜索的声响。
“可靠？你确定吗？！我们现在经不起任何差错！”我咬着牙，方向盘一甩，避开一辆慢行的货车。
“没法百分百确定，铭哥！但这是目前能找到的最优选项！o记的人肯定不能找，公立医院更会立刻报警！只能赌一把！”猴子的声音也充满了无奈和紧张，“坐标发了！导航已启动！你们小心！”
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红色的箭头指示着方向。我瞥了一眼，猛打方向盘，驶入一条岔路。
接下来的几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秒，我都在担心杨玉格会撑不住；每一刻，我都在警惕后方是否会突然出现追踪的车辆。城市的边缘景象飞速倒退，渐渐被一些低矮的厂房和旧楼取代。
终于，按照导航指引，车子在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临街商铺前停下。招牌上写着“安康医疗中心”，字体俗气，玻璃门后的前台看起来空无一人。
就是这里？我心里一沉，这地方看起来实在太不靠谱了。
但看着身边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杨玉格，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熄火下车，快速绕到副驾驶，一把将杨玉格抱了出来。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冰冷而沉重。我用尽全力支撑着她，踉跄着冲向那扇玻璃门。
“开门！急诊！快开门！”我用力拍打着玻璃门，声音嘶哑。
过了几秒，一个穿着皱巴巴白大褂、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才慢吞吞地从里面拉开一条门缝，警惕地打量着我，以及我怀里浑身是血的杨玉格。
“搞咩啊？唔系营业时间啊……”他嘟囔着，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耐烦。（搞什么呀？现在不是营业时间啊……）
“钱！我们有钱！”我立刻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所有港币现金，甚至把杨玉格的钱包也扯了出来，将里面厚厚一叠钞票全都塞到他手里，“救她！立刻！马上！”
那男人看到厚厚一叠钞票，睡意瞬间消失，眼睛亮了一下，但依旧故作迟疑：“呢个伤势……好麻烦噶，会惹官非嘅……”（“这个伤势…… 很麻烦的，会惹上官司的……”）
“再加一倍！现金！立刻救人！”我几乎是在咆哮，眼神里的疯狂和绝望显然震慑到了他。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贪婪压过了谨慎，迅速拉开大门：“快d抬入来！去里面手术室！小声d！”（快点抬进来！去里面的手术室！小声点！）
我抱着杨玉格，跟着他快步穿过狭窄昏暗的前台，进入一条更暗的走廊，推开一扇写着“处置室”的门。
里面条件极其简陋，只有一张铺着泛黄塑料布的手术床，一些基础的、看起来甚至有些过时的医疗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古怪气味。但此刻，这里就是唯一的希望。
我将杨玉格小心地放在手术床上。那个医生（如果他能被称为医生的话）手忙脚乱地戴上手套，拿起剪刀，开始剪开杨玉格伤口处的衣物。
“子弹好像冇留在里面，系贯穿伤，但伤到血管同神经了！失血太多！要立刻止血缝合输血！”他检查了一下，语速飞快地说道，动作倒是比刚才利索了不少，“我呢度有血浆，但系唔知合唔合用……”（子弹好像没留在里面，是贯穿伤，但伤到血管和神经了！失血太多！要立刻止血、缝合、输血！）（我这里有血浆，但是不知道合不合用……）
“用！快！”我吼道，心脏揪紧。我知道这种地方的血浆来路不明，风险极大，但别无选择。
医生开始忙碌起来，拿出器械和药品。我退到墙角，给他让出空间，目光死死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手紧紧攥着口袋里那把从仓库捡来的、沾着血污的扳手，一旦他有任何不轨举动，我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处置室里只有器械碰撞的冰冷声响和医生粗重的呼吸声。杨玉格毫无声息地躺着，像一尊破碎的瓷娃娃。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猴子。
“铭哥，怎么样？安全了吗？”
“在一个黑诊所，医生在处理。情况不好。”我极力压低声音回复，目光不敢离开手术床，“外面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尾巴？”
“暂时没有发现追踪信号。但我刚截获到一点点零星的警方无线电通讯，提到了东湾仓库区有异常声响和烟雾，有巡逻警员正被调往查看！你们可能时间不多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警察快来了！这个黑医生一旦听到风声，为了自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必须尽快离开！
就在这时，那个医生似乎完成了初步的止血和缝合，正在给杨玉格挂上那一袋来源不明的暗红色血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的样子。
“暂时稳住咗，但必须要送去大医院进一步处理，我呢度设备唔得……”他转过身，看向我，眼神闪烁，“呢个女仔……系差人？”他显然看到了杨玉格身上的一些特征或者装备。（暂时稳住了，但必须要送去大医院进一步处理，我这里设备不行……）（这个女孩…… 是警察？）
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握着扳手的手指收紧。
“不该问的别问。”我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赤裸裸的威胁，“钱已经给你了。给我们找辆车，现在就要。”
医生被我的眼神吓到了，哆嗦了一下，连忙摆手：“车……我冇车啊大佬……我只系个开诊所噶……”（哎…… 我没车啊大哥…… 我只是个开诊所的……）
“那就想办法！”我上前一步，压迫感十足，“不然，警察来之前，我先让你躺在这张床上！”
警察正在赶往东湾仓库的路上，随时可能扩大搜索范围。杨玉格生命垂危，急需转移。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每多待一秒，危险就呈指数级增长！
我的大脑在极度的压力下疯狂运转，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危险评估瞬间交织——
门外：可能即将到来的警察。
杨玉格：必须立刻得到更妥善的救治。
这个医生：恐慌，不可靠，但或许是唯一能提供短暂帮助的人。
赌一把！
我目光如刀般射向那个几乎要瘫软的医生，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听着！现在，立刻，给她做最紧急的处理，稳住情况！然后，给你五分钟，想办法弄一辆车到后门！否则……”
他猛地一个激灵，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我……我……我去揾车！我即刻去！”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角落一个老旧的铁柜，从里面翻出一些绷带和急救包，手忙脚乱地给杨玉格进行最后的加压包扎和固定，动作因为恐惧而变形，但速度奇快。（我…… 我…… 我去找车！我马上就去！）
然后，像被鬼追一样冲出了处置室，跑去“找车”了。
处置室里只剩下我和昏迷的杨玉格。
她的呼吸依旧微弱，但血浆输入后，脸色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好转？也许是心理作用。
那个医生脸色惨白地从后门方向跑回来，手里晃着一串钥匙：“车……车到了！后巷！一台旧面包车！”
我一把拔掉杨玉格手背上的血浆针头（顾不了那么多了），用的绷带死死压住针孔，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再次抱起。
比刚才更加沉重。
我二话不说，抱着杨玉格跟着他冲向后门。
后巷狭窄而肮脏，堆满了垃圾桶。果然停着一辆漆面斑驳、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白色面包车。
医生手抖得几乎插不进钥匙，好不容易打开车门。
我将杨玉格小心地放进后座，让她平躺。
我猛地钻进驾驶座，发动引擎！破面包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和颤抖！
倒车！甩尾！不顾一切地冲出了这条后巷！
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
我看了一眼后座上依旧昏迷的杨玉格。
我们必须尽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