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和墨都愣住了。
石屋里的炭火噼啪跳了两下，映得两人脸上的惊讶格外清晰。
苍手里的木筷悬在半空，深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像是没听清般又问了一遍：“你说……要跟我们去打猎？”
林苹果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碗边缘，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嗯……你们不在的时候，石屋空荡荡的，我总忍不住胡思乱想，胸口又闷又慌……要是能跟着你们，哪怕就在旁边看着，或许会好些。”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阵子被他们护着、照顾着，她的病症已经好很多，可一旦只剩下自己，那些潜藏的焦虑就会像藤蔓似的缠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怕这种感觉，更怕自己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力气，会被独自待着的孤寂一点点磨掉。
墨先回过神，他放下木筷，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里显得格外温和：“打猎的地方有近有远，深山里有猛兽，确实危险。但部落附近的山林相对安全，我们可以带你去那边走走，看看能不能找些野菜野果，顺便设几个陷阱，不会走太远。”
苍也立刻点头，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语气都急了些：“对！我们不带你去险地！就去上次你找土豆的那片坡地附近，那里草浅，视野好，就算有小兽也跑得慢，我能护着你！”
他说着，还特意挺了挺胸膛，那模样像是在炫耀自己足够可靠，逗得林苹果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苍和墨都看着她的笑脸，她很少笑，但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真的可以吗？”林苹果抬头看他们，眼里还带着点不确定。
“当然。”墨递给她一个干净的水囊，“明早我们早点起，带些干粮，你穿厚实些，山里清晨凉。”
苍已经开始盘算路线了，手指在石桌上划着：“从东边那条溪走，能避开荆棘丛，路上有野莓，苹果儿肯定喜欢。再往前有片松林，底下好设陷阱，逮几只山鸡正好……”
听着他们认真规划的样子，林苹果忽然觉得，胸口那股沉甸甸的闷意，又淡了些。
几人吃完了饭，就打算进屋睡觉，林苹果觉得自己状态好了，不用他们守在床边，还得睡在地上，就让他们也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想着休息好了，明天才能有更多力气。
第二日，清晨的露水压弯了草叶，林苹果踩着墨给她编的软底草鞋，走在苍和墨中间。
苍背着沉甸甸的兽皮袋，里面装着石刀、绳索，还有给她备的伤药和一小袋浆果干。“苹果儿，踩着我的脚印走，这样石子少。”他大步流星在前头开路，时不时回头叮嘱，像头护崽的大型犬。
墨则走在靠溪涧的一侧，手里拎着个空藤筐，目光扫过路边的植物时，会低声给她介绍：“这是苦苣，嫩叶能吃，就是涩。”“那是野麻，茎能搓绳。”他声音清淡，却总在她快被低矮的枝桠绊倒时，伸手替她拨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苹果忽然在一丛灌木前停住脚。
“这是什么？”她指着枝头挂着的、指甲盖大小的红色颗粒，那东西簇生着，看着像缩小版的番茄，却带着刺鼻的辛辣味。
苍凑过来闻了闻，皱眉：“这叫‘火刺果’，咬一口能烧得喉咙疼，部落里的崽崽试过，哭了一下午。”
“辣椒！”林苹果眼睛亮了，“晒干磨成粉，炒菜的时候放一点，或者直接切成小段炒菜，能提味，特别香。”
她记得这味道——是辣椒！在这个调味品知识少的世界，辣味简直是奢侈品。
墨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叶片和果实：“真的吗？它吃起来舌头会很痛。”
“相信我，它是非常棒的调味品！”林苹果摘了几把红透的，小心翼翼放进藤筐角落，“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又往前走了段路，林苹果在一棵老树下扒开落叶，露出几颗裹着硬壳的圆果子，壳上还长着尖刺。
“这个！”她更兴奋了，“板栗！煮熟了剥壳吃，又粉又甜！”
苍试着踩开一颗，皱眉看着里面毛茸茸的果仁：“这玩意儿扎手，还硬硬的，怎么吃？”
“得先晒干，再用火烤裂壳。”林苹果把板栗往藤筐里捡，“相信我，比浆果耐饿多了。”
墨安静地帮她拾捡，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时，轻声道：“你知道好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你真的很聪明。”他语气里带着一些欣慰。
临近午时，苍要去前面的山谷设陷阱，那边地势复杂，让墨先带着林苹果在溪边的空地支起临时营地。
“我很快回来，你们别走远。”苍临走前揉了揉林苹果的头发，又看了眼墨，眼神里是无声的托付。
墨生了堆火，烤着早上带来的肉干，林苹果则在溪边清洗刚摘的野果。
忽然，墨的耳朵动了动，原本温和的琥珀色眸子瞬间沉了下去。
“苹果儿，过来。”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从未有过的冷意。
林苹果刚跑过去，就见墨把自己护在身后：“待在我身后，不许出来。”
灌木丛里传来窸窣的响动，七八只瘦骨嶙峋的流浪兽走了出来，为首的是只独眼狼兽，嘴角还沾着血迹。
它们显然是冲着人来的，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苹果，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只有一个采药的雄性药师？”独眼狼兽嗤笑，“上次那只蓝毛兽杀了我们的兄弟，今天就拿他的雌性抵债！”
它们显然没把看似温和的墨放在眼里，只当他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林苹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苍给她的小木剑，却见墨缓缓站直了身体。他周身的气息陡然变了，肩背绷紧，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
“你们找死。”
话音未落，墨的身体开始变化。
黑色的鳞片顺着脖颈蔓延，下半身骤然拉长，化作粗壮的蛇尾，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竖瞳，猩红如血，原本温和的面容此刻覆着一层嗜血的戾气。
他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蟒！光身体，就如水桶一般粗…
林苹果惊得后退一步，手里的木剑“当啷”掉在地上。
她从没想过，平时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墨，兽化后会是这副模样——强大、冷酷，光是看着就感觉被震慑的无法动弹。
独眼狼兽显然也被震慑住了，但复仇的欲望压过了恐惧，它嘶吼着扑上来：“不过是条长虫！上！”
墨的蛇尾猛地扫出，带着破风的呼啸，直接将最前面的两只狼兽抽飞出去，撞在树干上昏死过去。
他身形一晃，瞬间缠上独眼狼兽的身体，鳞片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收紧的力道让对方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呃啊——”独眼狼兽发出凄厉的惨叫，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剩下的几只流浪兽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逃，墨却没打算放过。
他吐出血红色的信子，身形如鬼魅般追上，蛇口一张，利齿精准地咬穿了一只兽人的脖颈，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不过片刻，溪边就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墨身上散发出的、令人胆寒的威压。
他缓缓松开蛇尾，独眼狼兽早已没了气息。
墨转过头，猩红的竖瞳落在林苹果身上时，动作明显顿了顿，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几息后，他身上的鳞片褪去，蛇尾变回双腿，只是眼底的红还未完全褪去，胸膛剧烈起伏着。
“你……”林苹果看着他，心跳得又快又猛。
墨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声音还有些沙哑：“吓到你了吗？”
他脸上沾了点血污，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还带着未散的戾气，可林苹果看着他，却莫名觉得……很帅。
那种反差感太过强烈，就像平静的湖面下突然掀起巨浪，带着惊心动魄的力量。
她摇摇头，鬼使神差地伸手，擦掉他脸颊上的血渍：“没有，墨，你好厉害。”
墨愣住了，眼底的猩红彻底褪去，重新染上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时，苍的身影出现在林间，他显然闻到了血腥味，脸色骤变地冲过来：“怎么了？！”
看到地上的尸体和墨身上的气息，他瞬间明白了，脸色铁青地看向墨：“这些杂碎还敢来送死？”
“解决了。”墨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淡，仿佛刚才那个嗜血的黑蟒不是他。
苍走到林苹果身边，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确认没事后才松了口气，又看向墨，眼神复杂——他知道墨不弱，却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
林苹果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男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们。
而他们的强大，只为保护自己，竟让她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墨默默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兽皮，让她擦擦刚才捡野果沾了泥土的手，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时，微微有些发烫。
苍则在一旁低声咒骂着流浪兽，手里的石刀握得死紧，显然是在懊恼自己没在场。
林苹果看着他们，忽然笑了。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脸上，带着点暖意。
“走吧，”她说，“我们去看看苍的陷阱有没有收获？”
她知道，她的缺爱，她的没有安全感，她的不自信，在这两个兽夫面前都是可以迎刃而解的问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