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沈诺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关于这个时代的知识。
电脑和那本《现代生活指南》成了他最好的老师。
他从一开始打字要用手指一个个戳，到现在已经能勉强盲打；从对网络一无所知，到现在已经能熟练使用搜索引擎，甚至注册了自己的社交账号，虽然名字是一串乱码，头像也是系统默认。
他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格局，大概知道了汽车飞机的工作原理，明白了手机和互联网如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他也知道了君颜从事的“直播”到底是什么。
一种新兴的、受众极广的娱乐方式，而君颜是其中的顶尖者。
他依旧不太会用筷子，但用叉子和勺子已经毫无障碍。
他习惯了柔软的睡衣和便捷的现代衣物，虽然还是觉得牛仔裤有点勒。
他甚至学会了使用洗衣机和烘干机，虽然第一次操作时差点把君颜一件昂贵的真丝衬衫洗坏。
君颜的生活很有规律。
上午通常补觉或处理私事，下午和晚上直播。
她直播时，沈诺有时会继续在书房用电脑，有时则会坐在客厅看书，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留意着书房里传来的动静。
她的指挥声，键盘敲击声，还有偶尔因为胜利或失误发出的轻呼。
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这个女人的存在。
习惯了她略带毒舌的调侃，习惯了她看似随意实则细心的照顾，也习惯了……每天都能吃到她做的、或者叫来的各种美味佳肴，尤其是糖醋排骨。
这天下午，君颜照常直播。
沈诺则在客厅沙发上，用新笔记本电脑浏览一个关于古代兵器演变的论坛。
这是他最近发现的兴趣点。
突然，书房里传来君颜一声压抑的低呼，紧接着是椅子被推开的声音。
沈诺几乎是立刻抬起头，看向书房方向。
怎么了？
【团子：颜颜！水洒了！洒在键盘上了！电脑黑屏了！】
意识海里，团子焦急地喊道。
几乎是同时，君颜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
她脸色不太好看，手里拿着一个空水杯，看了一眼客厅的沈诺，语速很快：“我电脑短路了，得用你笔记本顶一下，直播不能断。”
沈诺还没反应过来，君颜已经几步走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拿走了他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借用一下。”
她转身快步走回书房，甚至没关门。
沈诺怔了一下，下意识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
只见君颜已经坐在电脑前，飞快地操作着。
她拔掉外接设备，登录自己的直播账号，打开游戏……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直播间只是黑屏了几十秒，就恢复了正常。
【吓死我了，还以为颜神掉线了！】
【刚才什么情况？】
【好像是设备出问题了？】
君颜对着麦克风，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慵懒：“没事，刚才水杯倒了，换台设备，问题不大，继续。”
她操控着角色重新投入游戏，仿佛刚才的意外从未发生。
沈诺站在门口，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心里有些异样。
他注意到，她额角还有一点未干的水渍，几缕碎发黏在那里。
刚才……她肯定很着急吧？毕竟那么多人在看。
他没有离开，就那样静静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直播。
君颜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游戏里，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观众。
她一边操作，一边解说着战局，偶尔和弹幕互动两句。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边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屏幕亮起。
她正在激烈团战，无暇顾及。
沈诺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手机屏幕，看到锁屏界面上弹出了几条微博推送通知：
【爆！君颜直播间惊现神秘美男！】
【君颜同居男友曝光？超高颜值引热议！】
【深扒君颜身后那个一闪而过的男人！】
沈诺的眉头瞬间皱起。
神秘美男？同居男友？这是在说他？
他立刻想起那天下午，他第一次偷看君颜直播时，似乎在她侧身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在镜头边缘晃过一下？
当时他立刻就躲开了，难道……被拍到了？
君颜终于结束了那波团战，趁着死亡读秒的空隙，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当看到那些推送标题时，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快速点开微博，扫了几眼热搜榜和相关的讨论。
果然，有人截到了那天沈诺模糊的侧影和背影，虽然看不清楚脸，但那挺拔的身形和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是引发了大量猜测和讨论。
甚至有人开始人肉搜索。
【团子：颜颜！不好了！有人拍到诺诺了！现在网上都在乱猜！还有黑粉在带节奏说你私生活混乱！】
君颜眼神冷了下来。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无端窥探和造谣。
沈诺看着她瞬间冷冽的侧脸，心中了然。
他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是因为在下？”
君颜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否认。
“嗯，那天你不小心入镜了。”
她快速在电脑上切出游戏界面，打开了微博页面，看着那些愈演愈烈的讨论和某些不堪入目的猜测，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似乎准备发什么。
“需要在下做什么？”沈诺问道。
他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是因自己而起，而且似乎给君颜带来了麻烦。
君颜敲击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他：“你不怕？万一被扒出身份……”
沈诺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在下如今一无所有，有何可怕？倒是姑娘，因此事受扰，是在下的不是。”
君颜看着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倒是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这位习惯了隐藏在幕后的“九千岁”，会对此感到恐慌或者愤怒。
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放下了准备打字的手。
“算了，跟这些人计较没意思。”她关掉微博页面，重新切回游戏，“清者自清，他们爱猜就猜去吧。”
【团子：啊？颜颜你不澄清了吗？那些黑粉说得可难听了！】
【君颜：澄清有什么用？只会越描越黑。
浪费时间。】
她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在意了，重新戴上耳机，继续游戏。
但沈诺却站在她身后，没有离开。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依旧在猜测、甚至开始人身攻击的弹幕，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他回到客厅，拿起自己的手机。
这是君颜前几天给他买的，为了方便联系。
他这几天已经学会了基本操作。
他下载了微博，注册了一个新账号。
然后，他点开热搜，找到了那些关于君颜的讨论。
看着那些充满恶意和揣测的言论，沈诺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这种操纵舆论、引导风向的手段，他再熟悉不过了。
只不过，过去是他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政敌，而现在……
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浏览着那些带节奏的账号和信息。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很快锁定了几个关键账号。
然后，他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利用这几天学到的网络知识，通过公开信息渠道，开始反向追踪那几个跳得最欢的黑粉账号。
查Ip地址，一点点上网初步了解概念，分析发言模式，寻找信息漏洞……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房里君颜的直播还在继续，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而客厅里，沈诺对着手机屏幕，神情专注，仿佛在策划一场无声的战役。
几小时后，君颜结束直播，有些疲惫地走出书房。
她看到沈诺还坐在客厅沙发上，低着头看手机，眉头微蹙。
“还在看那些糟心东西？”她走过去，“别看了，影响心情。”
沈诺抬起头，将手机屏幕转向她。
上面是一个整理好的文档，记录了几个微博账号的信息，包括他们可能的小号、过往的恶意言论记录，甚至还有其中一个账号疑似盗图、身份造假的证据。
“这是？”君颜有些惊讶地接过手机。
“一些微不足道的发现。”沈诺语气平淡，“或许对姑娘有用。”
君颜快速浏览着那份文档，越看越是心惊。
这份资料之详细，证据之确凿，简直不像是在短短几小时内能搜集到的。
她看向沈诺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探究：“你……怎么做到的？”
沈诺微微垂眸：“略懂一些……察言观色、搜集信息之道。”
他将过去那些权谋手段，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察言观色”。
君颜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她将手机递还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漂亮，沈大人，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她原本打算冷处理，但现在有了这些实锤，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登录工作室的账号，直接将沈诺整理的部分证据隐去敏感信息甩了出去，并配文：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奉劝某些人，网络并非法外之地。已取证，再造谣传谣者，法庭见。】
这条微博一发，加上那些确凿的证据，风向立刻开始扭转。
之前跳得最凶的几个黑粉账号瞬间哑火，甚至有人开始偷偷删帖。
粉丝们则纷纷欢呼，为君颜的霸气回应叫好。
【颜神威武！就知道是那些人在造谣！】
【支持维权！告死那些黑子！】
【不过……那个小哥哥到底是谁啊？颜值好像真的很高诶！】
危机看似解除了。
君颜放下手机，心情颇好地看向沈诺：“这次多亏你了。
没想到你学得这么快，还能学以致用。”
沈诺看着她脸上重新露出的轻松神色，心底也莫名松了口气。
“举手之劳。”
“想要什么奖励？”君颜歪头看他，“除了糖醋排骨。”
沈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要奖励。
他迟疑片刻，低声道：“姑娘可否……教在下用筷子？”
他实在受够了每次吃饭时，面对那双小木棍的挫败感。
尤其是看到君颜能那么灵活地使用它们。
君颜闻言，忍不住又笑了。
“就这个？”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茶几上果盘里的一颗葡萄。
“来，再试一次，我教你。”
她再次示范了正确的握筷姿势，然后耐心地指导他手指的位置和发力技巧。
这一次，沈诺学得格外认真。
或许是因为心态不同，或许是因为……教的人。
他慢慢调整着手指，感受着那微妙的力道。
一次，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