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寒气并非普通的低温,而是裹挟着无数绝望与痛苦的阴冷,如同实质的触手,缠绕上人的四肢百骸,试图冻结血液,凝固思维。
浓雾在寒气中凝结成冰晶,簌簌落下,在地面铺开一层惨白的霜。
君颜步履未停,弑神手链散发的暖意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冰霜在距她鞋尖寸许处便悄然融化。
腕间的银色银杏叶流光微转,将侵袭而来的怨念无声净化。
“颜颜,温度还在骤降!物理法则在这里被扭曲了!”
团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还有被冻得发颤的尾音,“冷库内部的空间读数极不稳定,像是个……被强行缝合起来的破碎口袋!而且那个模拟诺诺波动的信号源一直在移动,速度非常快!”
广播里的扭曲童谣还在欢快地重复着“食物不新鲜”的歌词,与眼前这片死寂的冰寒形成诡异反差。
走廊两侧的墙壁早已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冰层里冻结着各种难以名状的阴影,有些依稀能看出人形,保持着挣扎呼号的姿态。
直播间的弹幕也仿佛被冻住了,滚动速度变慢了许多:
【嘶……好冷,隔着屏幕都觉得冷】
【这特效也太真实了吧?经费在燃烧!】
【主播真的要去冷库?那里可是终极禁地啊!之前进去的主播没一个出来的!】
【积分高有什么用,有命赚也得有命花!】
君颜的目光扫过弹幕,脚步却丝毫未缓。
越靠近走廊尽头,那扇巨大的金属卷帘门就越发清晰,上面显然锈迹斑斑。
门帘半开着,仿佛一张巨兽的嘴,不断向外吞吐着能冻裂灵魂的寒气和更浓郁的腐败腥气,令人作呕。
门上用暗红色的颜料涂画着一个巨大的“禁”字,就像血液凝固在了上面。
下面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新鲜食材,闲人免进”。
“食材?”君颜眉梢微挑,指尖轻轻拂过那个禁字。
触手冰冷粘腻,竟真的像是半干的血液。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的瞬间,
“咚!”
“咚!咚!”
沉重而缓慢的敲击声,从冷库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撞击冰面,又像是某种心脏在缓慢而有力地跳动。
团子一个激灵:“颜颜!模拟波动源突然稳定了!就在这扇门后面!但是……但是感觉更奇怪了,像是……很多个碎片拼凑起来的!”
君颜没有犹豫,弯腰,侧身,直接从那半开的卷帘门下进入了冷库。
内部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仿佛整个校园的地下都被掏空改建成了这个巨大的冰窖。
高耸的顶棚隐没在冰冷的黑暗里,看不到尽头。
一根根粗大的金属钩链从顶上垂下,上面挂满白霜。
有些空荡荡地摇晃着,有些则悬挂着巨大的、被冻结的肉块。
模糊能看出肢体的轮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壳。
地面同样结着厚厚的冰层,冰层下似乎冻结着什么东西,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空气中弥漫着肉类冷冻后的腥气,混合着福尔马林和一种更深层次的、灵魂腐烂的味道。
而那“咚……咚……”的声响,正从冷库的最深处传来,规律得令人心慌。
君颜环视四周,瞳孔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银芒,视野顿时清晰了许多。
她看到冰冷的雾气中,有一些极淡的、人形的虚影在机械地忙碌着。
它们推着锈蚀的肉案车,或是拿着巨大的砍刀,重复着切割、悬挂的动作,对君颜的到来毫无反应,仿佛只是一段段被冻结在此地的残影。
“是过去景象的残留,”团子分析道,“能量场太强,把发生过的事情像录音一样记录下来了……颜颜小心右边!”
君颜侧身,一个推着堆满冰冻内脏的肉案车的虚影直直地穿过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消失在浓雾里。
她继续向深处走去,脚下的冰层偶尔会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她低头,看到冰层下冻结的不是地基,而是层层叠叠、扭曲挤压在一起的……校服。
不同年级,不同班级,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有些校服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印记。
“咚!”
“咚!”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出现一片悬挂着无数冻僵手臂的区域,那些手指似乎还在微微蜷缩。
穿过这片区域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冷库的最中心,是一个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冰坨。
冰坨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内部似乎冻结着什么东西,隐约能看到一个蜷缩的人形轮廓。
而那“咚咚”声,正是从这个巨大的冰坨内部传出!
冰坨的四周,散落着十几台闪烁着红光的直播设备,镜头无一例外地对准着冰坨。
设备旁边,歪倒着几个冻僵的人影,身上穿着不同款式的主播服,脸上还残留着极度惊恐的表情,已经被冻成了青紫色的冰雕。
他们的设备屏幕上,还定格着最后直播间的画面,弹幕密密麻麻地滚动着
【主播怎么了?】
【镜头在晃!】
【快跑啊!】
……
而就在冰坨的正上方,一道半透明的、周身缠绕着暗红色能量锁链的虚影正漂浮在那里。
正是沈诺的样子!
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那模拟着属于他的灵魂波动,正从这道虚影身上散发出来,同时也在被下方那搏动的冰坨不断抽取、吸收!
“诺诺!”团子惊叫出声,带着哭腔,“那是什么东西!它在偷诺诺的力量!”
君颜眼神骤然冰冷。
就在这时,那道沈诺的虚影突然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空洞的、旋转的漆黑。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夸张的笑容,发出混合着沈诺声线和另一种尖锐噪音的怪异声音:
“你来了……‘老师’……”
“看到‘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了吗?”
它伸出手指,指向下方那个搏动的巨大冰坨。
“咚!!!”
冰坨猛地剧烈一震!
表面的冰层裂开无数缝隙,暗红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
透过裂缝,能看到里面冻结的,根本不是什么人,而是由无数残破的校服、课本、试卷,以及扭曲的肢体和痛苦的面孔强行糅合而成了一个巨大而丑陋的聚合体!
那些面孔,依稀就是外面教室里那些“学生”的样子!
“这是……‘我们’……”
虚影用沈诺的声音发出咯咯的怪笑,“不听话的……‘坏学生’……都要被做成……‘新鲜食材’……”
“老师……你也要……留下来……‘教导’我们吗……”
它话音未落,周围那些忙碌的虚影突然全部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转过头,用空洞的眼睛“看”向君颜!
同时,地面冰层碎裂,无数只被冻得青紫的手猛地伸出,抓向她的脚踝!
悬挂着的冻肉块也纷纷裂开,露出里面被冰封的、狰狞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嘶吼!
直播间弹幕彻底疯狂:
【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地狱景象!】
【救命!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主播快跑跑跑跑跑!!!】
君颜却站在原地,任由那些冰手抓住她的脚踝,寒气瞬间蔓延而上,在她小腿上凝结出冰霜。
她抬头,看着空中那道扭曲的虚影,眼神冷得比这冷库更深。
“用他的样子,”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压,“说这种无聊的蠢话。”
她抬起被抓住的脚,轻轻一跺。
“咔嚓!!!”
以她为中心,炽热的银白色光芒如同冲击波般骤然扩散!
所有抓住她的冰手在触碰到银光的瞬间寸寸碎裂,化作齑粉!
周围扑来的鬼脸和虚影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尖啸后瞬间消融!
连地面厚厚的冰层也大面积龟裂、融化,露出底下真正的水泥地面!
空中的“沈诺”虚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嚎,身上的暗红锁链瞬间崩断了好几根,身影变得更加虚幻!
君颜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出现在冰坨正前方,弑神手链光芒大盛,化作纤长的银色光刃!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她冷声道,光刃直指冰坨核心,“把他吐出来。”
就在光刃即将刺中冰坨的刹那!
“等等!颜颜!”团子突然急切地大喊,“冰坨里面!最核心那里!有东西!”
君颜动作微微一滞。
银光照耀下,她看到在那丑陋聚合体的最深处,紧紧包裹着一本,熟悉的硬壳笔记本。
是那本染血的日记!
此刻,日记的封面上,沈诺那张冷漠的照片竟然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对着君颜的方向,眨了一下眼睛。
与此同时,一行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小字,在封面上一闪而过:
“别碰……陷阱……找……真正的……我……”
空中的虚影发出愤怒的咆哮,更多的暗红锁链从冰坨中射出,缠向君颜!
整个冷库开始剧烈震动,顶棚的冰锥和锈蚀的钩链纷纷坠落!
君颜猛地后撤,避开锁链和坠物,目光却牢牢锁定了那本日记。
“团子!”
“在!”
“锁定日记本的能量签名!全面扫描冷库!找出所有异常空间节点!”
“明白!”团子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努力而绷紧,“给我三秒……不,两秒!”
银光与暗红锁链在冰冷的空气中激烈碰撞,整个空间仿佛即将崩塌!
而君颜的目光,已经越过了那狰狞的冰坨和扭曲的虚影,投向了更深的黑暗。
她家小娇夫,似乎给她留下了一个需要解开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