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离开坠星原,一路向东而行。他刻意放缓了速度,将旅途本身视作修行。
他穿行于山川河流之间,城镇村落之侧,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细致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他看见农夫耕种,理解“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时序之理;他观摩铁匠锻铁,体会“千锤百炼,方成精钢”的锻造之理;他聆听市井喧嚣,感悟“众生百态,因果交织”的尘世之理。
万物皆有其运行的规律与内在的“理”,叶玄的心神沉浸在这种广袤而细微的观察与体悟中。
体内的元力在这种状态下,自行缓慢运转,愈发精纯凝练,与天地间的联系也愈发紧密。
那层通往假物境的壁垒,似乎正在这种水磨工夫下,一点点变得薄弱。
这一日,他行至一片名为“千苇荡”的广阔湿地。
水网密布,芦苇丛生,一望无际。微风拂过,苇浪起伏,发出沙沙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水汽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叶玄踏水而行,步履轻盈,点在水面之上,仅泛起细微涟漪,仿佛与水融为一体。
他感受着水流的变化,苇杆的韧性,风中携带的远方气息。
行至湿地深处,前方隐约传来兵刃交击与呼喝之声,夹杂着灵力碰撞的轰鸣。
叶玄眉头微皱,神识悄然探去。只见在一片稍显开阔的水域上,两方人马正在激烈交战。
一方是三名年轻修士,两男一女。他们背靠背,结成一个小小的三才阵,苦苦支撑。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清冷的女子,修为在真一境初期后期,手中一柄玉色长剑挥洒出道道清辉,勉强抵御着攻击,但嘴角已溢出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另外两名男弟子修为稍弱,在法相境圆满,身上也已挂彩。
围攻他们的,则是五名身着黑衣、功法路数阴狠诡谲的修士,修为均在法相境圆满期,为首的一名独眼大汉,更是达到了真一境中期。
他们配合默契,出手狠辣,道道黑气缭绕的攻击不断侵蚀着玉心宗弟子的护体灵光,显然是想将他们置于死地。
“玉心宗的小娘皮,识相的就交出‘净心莲’,老子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独眼大汉狞笑着,手中一柄鬼头刀噼出惨绿色的刀罡,狠狠斩在玉心宗女子的剑幕之上。
女子闷哼一声,剑幕剧烈摇晃,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休想!净心莲乃我宗圣物,岂容你们这些邪魔歪道玷污!”
“冥顽不灵!那就送你们上路!”独眼大汉眼中凶光一闪,攻势更急。
叶玄隐匿气息,藏身于一片高大的芦苇之后,冷静地观察着。
眼见那玉心宗女子的剑幕即将被攻破,一名男弟子为了替她挡下一道偷袭,肩头被一道黑气击中,顿时血肉消融,露出森森白骨,惨叫着倒地。
清冷女子惊呼一声,心神微分,防御顿时出现更大的破绽。
独眼大汉抓住机会,鬼头刀凝聚全身之力,化作一道巨大的惨绿鬼首,咆哮着噬咬而下!这一击若中,三名玉心宗弟子恐怕瞬间便要殒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无形的波动骤然降临这片水域。并非强大的威压,而是一种奇异的“静谧”之力。
仿佛瞬间,风停了,水止了,连那咆哮的鬼首刀罡,其奔腾的速度都肉眼可见地迟缓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指风,无声无息地自芦苇丛中射出。
这指风并非直射独眼大汉,而是点在了那惨绿鬼首刀罡能量流转的几个核心节点之上。
“噗!”
如同被刺破的气球,那威势惊人的鬼首刀罡,竟在半空中剧烈扭曲了一下,然后无声无息地溃散开来,化作缕缕黑气消散。
“什么人?!”独眼大汉脸色剧变,扭头看向指风来源之处,独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他全力一击,竟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
另外四名黑衣人也瞬间停下攻击,警惕地望向四周。
玉心宗的三名弟子也愣住了,劫后余生的他们,同样茫然地看向那片摇曳的芦苇。
沙沙......
芦苇分开,一名身着青袍,面容普通,眼神却深邃如星的年轻男子,缓步踏水而出。正是叶玄。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中,最后落在独眼大汉身上。
“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令人不齿。”叶玄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独眼大汉瞳孔一缩,他仔细感知叶玄的气息,却发现如同雾里看花,明明感觉只是真一境层次,却又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尤其是刚才那破去他刀罡的手段,诡异至极。
“阁下何人?竟敢管我七煞教的闲事?”独眼大汉色厉内荏地喝道,试图摸清叶玄的底细。
七煞教的!叶玄心里一动。他方才出手,纯粹路见不平,也是想验证一下近日对“万物之理”的感悟。
他看向独眼大汉手中那柄依旧缠绕着黑气的鬼头刀,心念微动。
在他眼中,那鬼头刀不再仅仅是一柄武器,其内部能量的流转、材质的结构、以及附着其上的阴邪煞气,都呈现出清晰的“理”。
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那鬼头刀,凌空轻轻一握。
独眼大汉只觉得手中鬼头刀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紧接着,令他亡魂大冒的事情发生了——鬼头刀上凝聚的阴邪煞气,竟不受控制地倒卷而回,反噬其主!
同时,刀身内部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暗澹,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不!”独眼大汉惊恐大叫,想要松开刀柄,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仿佛被粘住了一般,那倒卷的煞气顺着刀柄疯狂涌入他的手臂经脉!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响起,独眼大汉的整条右臂瞬间变得漆黑干瘪,如同被抽干了精气,并且那黑色还在迅速向身躯蔓延。
另外四名黑衣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发一声喊,转身就想四散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