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号夜里,青城山下了场瓢泼大雨,雨点砸在殿顶的瓦片上,“噼里啪啦”响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雨刚停,负责清扫的道士推开三清殿的门,脚刚迈出去就愣在原地——从三清殿台阶往下,到后殿的那段石板路上,断断续续印着符咒。
那符咒是像血一样的暗红色,笔画歪歪扭扭,却仍能让人看出是道教里的“镇宅符”。
负责清扫的道士赶紧喊人来看,几个老道士蹲在地上端详,指尖碰了碰石板,是干的,不像刚画上去的。有人说“怕不是山里野兽蹭的血?””
可符咒的纹路整整齐齐,绝不是野兽能弄出来的。
几个道士正议论着,太阳慢慢出来了。阳光照在石板路上,怪事就这么发生了。
那些暗红色的符咒,竟一点点变淡,像被水洇了似的,边缘慢慢模糊。
等到了中午,日头最盛的时候,再去看,石板路光溜溜的,别说符咒,连一点印记都没留下,就像压根没出现过似的。
也是从这天起,观里总飘着股怪味儿。不是平时烧的檀香那么醇厚,是檀香里混着点草药的苦,还有点说不清的涩,像熬药时飘出来的味儿。
有天老道长坐在门口晒太阳,忽然抽了抽鼻子,说:“这味儿,像极了早年道士们炼丹时的药香。”
他说这话时,眼睛望着三清殿的方向,半天没动。道士们私下里猜,莫不是当年那七位道长炼丹的方子,顺着这雨气飘回来了?
这事当时的目击者挺多,很快就惊动了相关部门。
没过几天,四川大学的几个老师带着仪器来了,有录音笔、测温仪,还有些叫不上名的设备,在三清殿周围忙乎了两天。
他们先调了录下的念经声,带回实验室分析,结果很让人意外。
声纹里有几段调子,竟和博物馆里藏的明代道教乐谱对得上,那谱子还是孤本,平时很少有人见过。
接着又查殿前的青石台阶。有个戴眼镜的老师蹲在地上,用放大镜看了半天,指着几处细微的磨损说:“这纹路不一般。”
后来他们去博物馆比对,发现竟和馆藏的一双明代云履鞋底花纹几乎一样。
那云履是当年道士穿的,鞋尖带点弧度,花纹是浅浅的云纹。
更奇的是测温仪和电磁检测仪。
三清殿周围几块地方,温度比别处低了两三度,尤其是靠近墙角的位置,总透着点凉意。
电磁脉冲也怪,时有时无,仪器屏幕上跳着微弱的波纹,可查来查去,找不出源头,既不是电线干扰,也不是山里的磁场异常。
老师们把结果跟老道长说的时候,语气都挺谨慎:“这些数据没法完全用常理解释,但也不能说明就是……”
老道长听完,只是点点头,没多问。倒是年轻道士们凑在一起嘀咕:“这么说,那些影子真不是瞎编的?”
道教协会的人也翻了古籍,查出《青城山志》里的记载。
1646年那七位道士殉道后,“每逢清明,常有青衣道人绕殿,似在诵经,似在巡逻”。
老道长知道这些后,也没多说啥,只是吩咐徒弟在三清殿里添了七个蒲团,又让清明节加一场法事,就按早年的仪式来。
说来也奇,4月18号那场法事做完,夜里的影子和念经声就断了,跟从没出现过一样。
只是打那以后,太清宫有了个新规矩:每年清明守夜,道士们都会在三清殿门口点一盏青灯,灯芯挑得细细的,说是“给老道长们照个路”。
现在游客去三清殿,还能看见窗棂旁挂着块牌子,写着“清代旧窗,光影所致,偶有奇像”,字是观里的老道士写的,笔锋有点抖。
有人举着手机对着窗玻璃拍。你别说,还真拍出过几张模糊的影子,有的像人站着,有的像袍角飘动。
有人说是“老道长显灵”,有人说是“玻璃反光”。
道士们听了,只笑笑不搭话,该扫地扫地,该念经念经。
清明的事过了半年,太清宫后殿也出了点小动静,不过比起清明的“大阵仗”,就显得温和多了。
后殿在观里是最偏的地儿,里面堆着些老经书,平时很少有游客来这。
10月轮到李至明守夜,那几天下雨,山里潮得墙皮都渗水珠,木格窗的纸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10月17号那天晚上,李至明把经书归置好后,坐在供桌旁的竹椅上,就着煤油灯看《道德经》。
半夜十二点刚过,李至明趴在供桌旁的竹椅上打盹。忽然听见窗纸“噗”地响了一声,像有东西轻轻撞上去。
山里野猫多,他以为是猫,没在意,翻个身接着睡。
可过了没五分钟,又响了一声,这次还带着“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用手指在窗纸上划。
李至明彻底醒了,心里有点发毛。后殿的窗户对着后山的竹林,除了观里人,平时没人来。他攥了攥手里的经卷,清了清嗓子,声音尽量放稳大声问:“谁在外面?”
外面没声了。他犹豫了一下,拿起墙角的手电,一步步挪到窗边,把耳朵贴在木框上听了听,啥声也没有。
他猛地推窗户。
外面黑沉沉的,只有雨丝在手电光里飘,阶下的青苔上,有几个浅浅的鞋印。
那鞋印不大,鞋头圆圆的,像是布鞋踩出来的,最显眼的是,脚尖都朝着殿内,像是刚从窗根底下退开,没走多远。
李至明举着手电照了照四周,竹林黑黢黢的,只有风吹竹叶的响动,再没别的动静。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窗户关好,插上门闩,后背抵着门板,半天没动。
过了大概半小时,供桌后面突然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翻纸。
供桌后面堆着几个木箱子,里面装的是民国时的手抄经卷,平时都锁着。李至明举着手电照过去,箱子锁得好好的,铜锁还挂在上面。但那“沙沙”声没停,像是有人在箱子后面翻书。
“心正不怕影子斜。”李至明给自己壮壮胆,拿起墙角的扫帚,慢慢挪到供桌后面。
手电光扫过去,墙角只有蜘蛛网和积灰,啥也没有。可就在他刚一转身,就听见“啪”一声,一本《道德经》掉在地上,书页还轻轻翻动着,像是刚被人放下的。
这书平时摆在供桌第二层,离地面三尺多高,没人碰绝不可能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