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撒网捞鱼。网拉上来的时候,被撕开个大口子,像被什么东西咬的。口子边缘还沾着些银色的鳞片,每片鳞片有巴掌那么大。
这事报到县里,没人能说清是什么。后来有个老渔民说,这是“哲罗鲑王”,成了精,平时在湖底的深沟里待着,不惹它不出来。
另外还有个说法,是跟湖底的洞有关。
图瓦人里老辈人讲,湖底有个洞,能通到山那边的另一个湖。
有个放羊的孩子,在湖边丢了只羊,顺着湖边找,看到那只羊掉进了一个水漩涡里,没冒上来。过了三天,山那边的牧民来说,他们湖边漂上来一只羊,身上的毛都掉光了,脖子上的铃铛还在响,正是那孩子丢的那只羊。
到了九十年代,游客多了,说法就更杂了。
有个游客拍了张照片。照片里,湖面上有三个黑点,排成一排,在移动。放大了看,像是某个东西的背鳍。
这张照片登在报纸上,喀纳斯湖一下子出了名。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想看看水怪到底长什么样。
还有人带着望远镜专程来看水怪,蹲在湖边一看就是一天。
网上说的那就更杂了。有人说在湖边露营时,夜里听到湖里有叫声,像牛叫又比牛叫更沉闷。
有人说,看到过水怪的影子,在水下跟着游船走。船快它也快,船慢它也慢。
还有人说,看见湖底有个洞,通到别的地方,水怪是从洞里来的。
图瓦人还是不爱说这些。
你问起水怪,他们会笑着递给你一碗奶酒说:“湖里的东西,看看就行,别惹它。
2019年秋天,周凯带着老婆林梅和女儿朵朵来喀纳斯。
周凯在乌鲁木齐开超市,刚好现在十一国庆黄金周,一家人就自驾过来旅游。
他们住的民宿在湖边的村子里,老板叫巴图,是个四十多岁的图瓦人,汉语说得很流利,笑起来眼角有两道深纹。
放好行李,朵朵就吵着要去湖边。巴图叮嘱:“别让孩子往水里扔东西,湖里的老东西认生。”周凯笑着答应了,但心里没当回事。
湖边有木栈道,沿着湖岸修了半圈。朵朵拿着个小铲子,在岸边挖沙子,林梅举着手机拍湖景,周凯蹲在旁边抽烟。
“爸爸,你看!”朵朵指着水里。
周凯凑过去,看到离岸一米多的水里,有个黑影在动,黑影看着不大像条鱼,但比常见的鱼要宽很多。
他刚准备细看,黑影摆了下尾巴,不见了。
“是条大鱼吧。”林梅过来看了一眼,“这里的鱼好像都挺大。”
下午,他们租了艘游船,去湖中心转。
驾驶员是个姓马的本地小伙子,说是从小在湖边长大。
船开到三道湾,马师傅放慢速度,指着左边的水面:“去年夏天,有个游客在这儿看到过大家伙。说是有十几米长,从船底下游过去的时候,船都晃了一下。”
“真的假的?”林梅有点不信。
“骗你干啥。”马师傅笑了,“那游客吓得差点跳船,后来倒是再也没见过那大家伙了。”
周凯往水里看,湖水很清,能看到水下几米深的石头,但再往下就是黑的,深不见底。他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船往回开的时候,周凯看到船尾的水里,有个很长的影子跟着,看不清具体形状,船快它也快,船慢它也慢。
他指给马师傅看,马师傅回头瞥了一眼,没说话,把船开得更快了。
回到岸边,周凯问马师傅:“刚才那影子是啥?”
马师傅解着缆绳,说:“不好说,有时候是大鱼,有时候……说不清。”他看了看天,“你们今晚别在湖边走,要起风了。”
晚饭一家人是在民宿吃的,巴图做了大盘鸡,味道很正宗。周凯喝了点当地的奶酒,问巴图:“湖里真有那么大的鱼?”
巴图正在擦桌子,听到问话就回答:“有,我爷爷就亲眼见过。”
“多大?”朵朵好奇地问。
“比你家的车还长。”桑杰比划着,“我爷爷看到它在湖里翻了个身,浪把岸边的木柴都冲跑了。”
“那它吃人吗?”朵朵又问。
巴图看了看窗外的湖,说:“以前不吃,现在不好说。”
他说前几年有个游客,趁晚上没人,偷偷下湖游泳,再也没上来。搜救队找了三天,只在岸边找到他的衣服,水里什么都没捞着。
“这是被鱼吃了?”周凯问。
“不知道。”巴图摇摇头,“但那天晚上,有人听到湖里有叫声,像牛叫,又比牛叫沉,叫了一整夜。”
夜里,果然起风了。风刮着窗户,“呜呜”响,像有人在外面哭。
周凯睡不着,起来抽烟,看到巴图站在院子里,对着湖的方向,手里拿着个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他走出去,问巴图:“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巴图手里拿的是块黑色的石头,表面很光滑。
“我爸留下的,说是能镇水。”他把石头往湖边的方向晃了晃,“风太大,怕湖里的东西出来闹腾。”
周凯往湖的方向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看不见,但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这边。
周凯还闻到风里带着股腥味,像是鱼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