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黑着脸,一把推开傻柱那没锁的屋门,走了进去。
何雨水紧随其后,连忙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贾张氏不堪入耳的咒骂。
屋里一股单身汉的邋遢气味。
家具简陋,东西胡乱堆放,灶台冷清,透着一股落魄。
何大清环视了一圈儿子住的地方,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对付易中海。
何大清对何雨水道:
“雨水,柱子还在上班?”
何雨水点点头。
何大清继续道:
“你去街上,买点肉,再买点菜回来。要快!”
何雨水一愣:
“爹,你这是?”
“做戏做全套。”何大清压低声音,“我不能一回来就嚷嚷着找易中海,得让他觉得我是回来看儿子的,放松他的警惕。
你赶紧去,买点好肉,爹给你露一手,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说着,何大清从内衣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钱和几张肉票、粮票,塞给何雨水。
何雨水接过还带着父亲体温的票证,鼻子一酸,用力点点头:
“哎!我这就去!”
何雨水快步出了门,绕开还在门口跳脚咒骂的贾张氏,小跑着出了院子。
何大清则在傻柱屋里转悠起来,摸摸冰冷的锅灶,看看空荡荡的米缸油瓶,心里的火气又蹭蹭往上冒。
易中海!
你吞了老子那么多钱,就让我儿子过这种日子?
不一会儿,何雨水就提着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几样青菜回来了。
何大清接过菜,打发何雨水去休息,自己系上傻柱那件油渍麻花的围裙,抄起菜刀,开始展现他精湛的厨艺。
“笃笃笃……”
清脆利落的切菜声响起。
五花肉被切成薄厚均匀的片,青菜洗净沥水。
锅烧热,下油,煸炒肉片,加入葱姜爆香,酱油烹锅,浓郁的肉香瞬间被激发出来,弥漫了整个小屋。
甚至飘出了窗外,勾得院里左邻右舍都忍不住吸鼻子。
“哟,傻柱家今天改善伙食了?这么香!”
“不像傻柱的手艺啊,他炒菜没这么细发的香味儿。”
“难道是雨水那丫头做的?”
就在肉快出锅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何雨水透过窗户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
是后院的聋老太太,端着个空碗,耸动着鼻子站在门口。
“雨水,雨水丫头?开门呐,是我,老太太!”聋老太太扯着嗓子喊,“我闻着肉香了,馋得慌哟!
你哥昨天还借了我五块钱呢,说是发了工资加倍还!
你看,老太太我也没啥要求,你就给我盛一碗肉,那五块钱利息我就不要了,咋样?”
屋里的何大清听得真切,脸瞬间就黑了。
好一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借了五块钱就想要一碗肉?
还利息?
吸血的蚂蟥都没这么狠!
傻柱居然还跟她借钱?
真是蠢得没边了!
何大清冲何雨水使劲摇了摇头,示意绝对不能给。
何雨水本就厌恶这老太太,立刻隔着门回道:
“老太太,不好意思,肉就一点,我自己都不够吃,没了!您请回吧!”
聋老太太可不吃这套,撇着嘴道:
“骗鬼呢?我刚还闻到炒肉的味儿!香得很!
雨水丫头,你可不能学那陈默,一点尊老爱幼的心都没有!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何雨水火了,直接怼道:
“我就算喂狗也不给你吃!滚!”
聋老太太被骂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用筷子敲着碗边骂道:
“没良心的赔钱货!跟你那死爹一个德性!活该被抛弃!
小贱蹄子!吃了独食烂肠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何大清在屋里听得火冒三丈,拳头捏得死紧,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这个老不死的踹飞!
但想到易中海,他再次强行压下怒火,只是眼神冷得吓人。
等着,老东西,等收拾了易中海,有你们好看!
聋老太太骂骂咧咧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只好悻悻地端着空碗回去了。
肉菜出锅,何大清又炒了个素菜,焖了米饭。
父女俩相对无言,默默地吃着饭。
饭菜很香,何大清的手艺确实没得说,但两人都食不知味,心里压着事。
期间,前院回来早的阎埠贵闻着味想来蹭点,被何雨水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和等待中慢慢流逝。
终于,轧钢厂下班的广播声远远传来。
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上班的大人们、上学的孩子们都陆续回来了。
何大清立刻放下碗筷,对何雨水使了个眼色。
自己并迅速躲进了里间何雨水暂时休息的小屋里,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傻柱那熟悉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靠近,然后是开门声。
“嗯?雨水,你回来了?”傻柱看到妹妹在家,有些惊讶,随即耸着鼻子,“咦?你做肉了?
不对啊,这味道……不像你手艺啊?”
何雨水按捺住紧张,尽量平静地说:
“嗯,我昨天请假去了保定。”
傻柱闻言一愣,放下手里的工具袋,急忙问道:
“你去保城了?见到……他了?他说什么了?”
何雨水看着哥哥那带着些许期盼又有些别扭的表情,心里一酸。
但还是硬着心肠道:
“见到了。爹说了,让你别再犯傻,别再认贼作父,离易中海远点!”
傻柱一听,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不耐烦地一挥手:
“呵!他说的倒轻巧!他凭什么管我?当初扔下我们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
我现在扫厕所,工作都快没了!谁管我死活?只有我干爹!昨天晚上我已经给一大爷道歉了,一大爷也原谅我了!
我们现在好得很!他还是我干爹!以后你对他放尊重点!”
何雨水没想到傻柱如此执迷不悟,又急又气:
“哥!你怎么就不听劝呢?!爹要是知道了,非气死不可!他肯定会从保城回来打断你的腿!”
傻柱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一乐,浑不在意:
“得了吧雨水!你就别拿他来吓唬我了!他要有那心,早干嘛去了?
我还告诉你,现在只有我干爹能帮我!只有他去厂领导那儿给我求情,我才能回食堂!他才是真心为我好的人!”
躲在里间的何大清,将傻柱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口上!
愤怒、失望、羞愧、心痛……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
何大清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死死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
傻柱!
傻柱!
真是人如其名,傻透了腔!
愚不可及!
自己当初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还是自己造孽太多,报应到了儿子身上?!
就在何大清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时,傻柱似乎懒得再跟何雨水争辩,嘟囔了一句“我的事你别管”,便转身又出门去了。
像是要去找他的“好干爹”汇报妹妹回来的消息。
听到傻柱脚步声远去,何大清猛地从里间冲了出来,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都红了。
“爹!爹你消消气!哥他…他就是一时糊涂…”
何雨水吓得赶紧上前扶住何大清,生怕他气出个好歹。
何大清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雨水…你放心…爹…爹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他易中海一个外人来做主!
这混账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他!”
恰在这时,一股极其诱人的炒菜香味,如同有了实质的钩子一般,顽强地穿透门窗缝隙,钻了进来。
那是一种混合着猛火快攻的镬气、优质牛肉的鲜香和青椒独特清香的复合味道。
层次分明,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光是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食欲大动。
何大清是干什么的?
资深厨子!
他一鼻子就嗅出了这味道背后的功力!
这绝不是普通家庭主妇能做出来的!
甚至比他刚才炒的那盘回锅肉,在火候和调味上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何大清瞬间被这味道吸引,暂时压下了满腔的怒火,惊讶地看向何雨水:
“雨水,这…这是谁家做的菜?这手艺…了不得啊!这院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高手?
这厨艺,都快赶上…呃…不弱于你爹我了!”
说到后面,何大清老脸微微一红,有点不好意思自夸,却又忍不住惊叹。
何雨水也被这香味勾得咽了口口水,闻言连忙道:
“是西厢房陈默家。默子哥做的。”
“陈默?”
何大清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嗯,他是后搬进来的,现在是清北大学的高材生,可厉害了。而且…他也是哥和易中海的死对头。”
何雨水解释道:
“哥被他教训过好几回,见着他都躲着走。院里没人敢惹他。
不过…他为人也挺独的,从不跟院里人来往,东西也从不外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何大清听着女儿的叙述,眼睛却越来越亮。
武力能压制傻柱?
厨艺可能不弱于自己?
还是易中海的死对头?
清北大学生?
这几个信息组合在一起,让何大清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生出了极大的好奇和一种莫名的冲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且是个有本事的朋友!
此人,或许能成为自己对付易中海的一大助力!
甚至…可以结交一番?
何大清立刻对何雨水道:
“走!带爹过去!爹要去拜访一下这个陈默!”
何雨水愣住了:
“啊?现在?爹,咱们不是要先找易中海算账吗?
而且…默子哥他脾气有点怪,不一定待见我们……”
何大清却摆摆手,眼神闪烁着精光:
“账要算,但不急在这一时。易中海跑不了!
我先去看看这个能让你哥吃瘪、能让易中海头疼、还能做出这等好菜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爹觉得,他不像是个坏人!”
说着,何大清整理了一下衣服,似乎想尽量显得体面些。
何雨水看着父亲坚定而又带着某种期待的眼神,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好吧,爹,我带你去。”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何大清最后看了一眼易中海家紧闭的房门,冷哼一声。
然后深吸一口气,将那诱人的菜香吸入肺中,迈步向西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