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傻柱就早早起床,铆足了劲往轧钢厂冲。
寒风刮在脸上,跟刀片子似的,可他心里揣着一盆火,烧得浑身燥热。
“嘿嘿嘿!秦姐是俺媳妇了!”
傻柱嘴角咧到了耳根子,哼着不成调的梆子戏。
想到晚上可以搂着秦淮茹睡觉,傻柱更是加快了步伐。
他的鞋底像车轮般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像是给他伴奏。
很快,傻柱冲进工厂大门,看门的老郭头探出脑袋还没开口,傻柱一把糖就塞了过去。
“傻柱,你这是?”
老郭头低下头,看着红纸包裹的水果硬糖,在熹微晨光里亮晶晶的,心中满是疑惑。
“老郭!沾沾喜气!何爷我今儿个,娶媳妇儿啦!”
傻柱声音洪亮,震得门口光秃秃的老杨树似乎都颤了颤。
“哟!恭喜恭喜!”
老郭头说了句恭喜的话。
傻柱直奔食堂。
徒弟马华刚系上围裙,就被他师父傻柱一把拽住,兜里被塞了一把毛票:
“去!麻溜的!你师傅我跟秦淮茹结婚了!合作社最好的奶糖、水果糖,见者有份,可劲儿买!”
马华愣愣的,看着傻柱道:
“师父,您真…真和秦姐…”
“废话!证儿下午就扯!”傻柱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几乎把马华的瘦弱肩膀拍塌,“从今儿起,你得改口叫师娘!听见没!”
“恭喜师傅!师傅!我马上就去!”
马华快步跑了出去。
“师傅,买回来了!”
很快,糖就买回来了。
傻柱亲自发糖,见人就塞了一把。
厨房里烟雾蒸腾,油脂饭菜气混着甜腻的糖味,气氛怪异又热闹。
胖婶接过糖,啧啧两声:
“傻柱,行啊你,终于啃上窝边草了!”
刘岚掩着嘴笑:
“以后秦淮茹可得看紧点粮票,别都被你抖搂光了!”
傻柱浑不在意,哈哈大笑,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菊花:
“羡慕吧?嫉妒吧?以后都来喝喜酒!哈哈哈!”
随后,傻柱特意包了鼓鼓囊囊一大包糖,颠颠儿跑到一车间。
易中海正在车床前眯眼量零件,傻柱把糖塞他怀里,声音压低却掩不住得意:
“干爹!这糖,您帮着在车间给淮茹发发!让大家都沾沾喜!”
易中海接过糖,掂量一下,脸上露出惯常的沉稳笑容,拍了拍傻柱的臂膀:
“好,好事儿!柱子,成了家就是大人了,往后稳重些。”
随即,易中海转身,提高嗓门,压过了机床的轰鸣:
“工友们,手里活歇歇!食堂何雨柱大厨,今儿个大喜!要和我们车间的秦淮茹同志组成革命家庭了!来,大家都沾沾喜气!”
糖粒在车间里抛撒开,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女工们哄笑着去抢。
花姐嗓门最大:
“哎呦!秦淮茹,可以啊!不声不响把咱厂大厨拿下了!往后可得给姐妹们多打点肉啊!”
陈芸也笑着推了推身边脸涨得通红的秦淮茹:
“恭喜啊淮茹,傻柱人实在,会疼人。”
秦淮茹垂着眼,手指绞着油污的工装下摆,脸颊飞起两团红云,像是抹多了胭脂。
秦淮茹的羞怯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
陈芸凑近易中海,声音压低了些:
“一大爷,瞧见您这干儿子大喜,我就想起我徒弟陈默,他最近…在院里没被欺负吧?”
易中海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些,像被风吹熄的蜡烛。
但很快又重新点燃,语气平和无波道:
“好,挺好。年轻人,踏实肯干就行。”
易中海迅速转身,又抓了一把糖撒出去,“都甜甜嘴,干活更有劲!”
下午,天阴沉得更厉害,像是要往下掉渣。
傻柱和秦淮茹一前一后请了假,蹬着自行车去民政局。
这年代结婚的手续简单,两张薄薄的纸,几个红章一盖,就算礼成。
“嘿嘿!结婚啦!”
傻柱捏着那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指头小心地摩挲着上面的名字和日期,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宝贝。
“秦姐!别着凉了!”
出了门,冷风一吹,他激动得一把搂过秦淮茹就想啃。
秦淮茹吓得赶紧用手挡住,身体僵硬地往后缩。
她眼睛飞快地扫过空荡荡的街道,声音发紧道:
“要死啊你!这在外头,搂搂抱抱…像什么话!回…回屋再说…”
“对!对!对!”
傻柱悻悻地松开,搓着手,嘿嘿傻笑:
“秦姐说的对!回屋,回我们自己的屋!”
傻柱拉着秦淮茹,几乎是跑着去了合作社,凭票买了一堆东西。
包括崭新的暖水瓶、印着红双喜的脸盆、毛巾、还有一床厚实的新棉花被。
傻柱抢着掏钱掏票,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柜台掀了。
回到四合院。
傻柱那间常年弥漫着单身汉气味的屋子立刻被这些鲜亮的色彩填满。
他撅着屁股,哼哧哼哧地打扫,把旧被褥卷起来塞到角落,新被子铺得整整齐齐。
红双喜的脸盆放在唯一的破桌子上,怎么看怎么别扭,又怎么看怎么喜兴。
秦淮茹挽起袖子帮忙,眼神却时不时飘向窗外,看向对面贾家那扇紧闭的门。
轧钢厂下班的电铃声终于嘶哑地叫起来,四合院逐渐灌满了人声。
傻柱扒在门口,眼巴巴等着,一见易中海的身影出现在垂花门,立刻窜过去。
傻柱把易中海拉到一边,急得抓耳挠腮,声音压得低却火星四溅道:
“干爹!亲爹!今晚…今晚您可得帮帮我!这…这洞房花烛夜…说破大天去,它也得洞房啊!可我没想好怎么跟秦淮茹和贾张氏提这个要求!”
易中海沉稳地点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慌什么。待会儿叫上淮茹和她婆婆,来我屋里吃饭。饭桌上,我来提。”
中院,许大茂屋门紧闭。
屋里没开灯,黑黢黢的。
许大茂坐在炕沿上,对着小方桌上的一碟花生米、半瓶二锅头猛灌。
王佳丽带着孩子们,忙着家务活。
窗外,傻柱屋里透出的亮光和隐约的嬉闹声像针一样扎着许大茂的耳朵。
许大茂仰头又是一盅,火辣辣的酒液烧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口那股邪火。
凭什么?
他傻柱一个粗鄙不堪的厨子,这还能娶到媳妇?
还是个能生养的寡妇!
而他许大茂,堂堂放映员,文化人,就因为被傻柱这些年断断续续地打。
尤其是那年冬天被傻柱一脚踹在裤裆倒在雪地里冻了半晌……竟落得个绝户的下场!
“操!”
许大茂猛地一摔筷子,筷子砸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许大茂呼地站起来,眼眶赤红,拉开门,裹着一身酒气,径直冲向中院。
砰!
许大茂几乎是用撞的推开了陈默的屋门。
屋里。
陈默正坐着擦拭一副锃亮的金属零件。
牛燕在灯下缝补衣服。
牛星月抱着小牛星哼唱着歌谣。
三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大茂,你找死?”
陈默瞪了许大茂一眼。
“默子哥!”许大茂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堵得慌!我受不了!听那傻柱嘚瑟,想到他今晚就能搂着秦淮茹睡热炕头,我他妈比死了还难受!”
陈默皱起眉头,还没开口,许大茂就抓住他胳膊,手指用力得发白:
“默子哥,你有本事,有门道!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结不成?啊?现在…现在可能还来得及!”
“你胡说什么?”
闻言,陈默脸色一沉,抽回手:
“证都领了,酒席眼看就要办,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取消?大茂,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许大茂低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陈默脸上,“我清醒得很!我就是不能让傻柱好过!他让我绝户,他凭什么娶媳妇生孩子?!”
这时,牛燕猛地放下手里的针线,几步过来,暗中疯狂给陈默使眼色,脸上却堆起担忧的笑:
“大茂啊,听婶一句,这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坏人家姻缘那是要天打雷劈的缺德事,可不能干啊!默子,你可不能犯糊涂!”
牛燕一边说,一边使劲给陈默使眼色,几乎要把眼皮眨抽筋。
陈默目光在丈母娘急切而诡异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对许大茂点点头:
“妈,我知道轻重。”
随即,陈默把许大茂拉到门外,掩上门,声音压得极低:
“大茂,你的心情我懂。但你看,贾家那是什么好门好户?贾张氏那老虔婆,秦淮茹那心眼,傻柱娶的是媳妇?他娶的是个祖宗,是一窝子吸血鬼!等着看吧,有他哭的时候!吃亏的绝对是他傻柱!”
许大茂喘着气,眼神疯狂又迷茫: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默子哥,我怕…我怕他俩万一…万一弄出个孩子来!傻柱要是有了亲骨肉,我…我他妈活着还有什么劲?我绝户了,他凭什么有?!”
陈默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拍了拍许大茂的肩膀,语气笃定得像发誓:
“放心。他傻柱,要不了孩子。我这话搁这儿,你等着看。”
许大茂猛地抬头,醉眼朦胧地死死盯着陈默:
“真的?你…你没骗我?”
“骗你我是这个。”陈默比了个手势,“把心放回肚子里,回去睡你的觉。好戏…还在后头呢。”
“行了,走吧!”
许大茂将信将疑,一步三回头地被陈默送走了。
易中海屋里,灯泡瓦数不高,昏黄的光线下摆开了一张小桌。
傻柱使出了浑身解数,炒了满满一桌子菜,肉菜居多,油光锃亮,香气扑鼻。
他殷勤地给贾张氏和秦淮茹夹菜,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易中海抿了一口酒,清清嗓子,开口道:
“老嫂子,柱子,淮茹。今天呢,是柱子和淮茹的大喜日子。证领了,就是合法夫妻。按老理儿按新规,从今往后,淮茹就该搬到柱子那屋,一起过日子了。柱子认了我这个干爹,您是他丈母娘,咱们就是实实在在的亲家。柱子是我跟老太太看着长大的,人品没的说,老实、厚道、能干!以后啊,肯定孝顺您,给棒梗他们仨拉帮套,给您养老送终!”
贾张氏一直耷拉着眼皮,慢条斯理地嚼着一块红烧肉,仿佛吃的是木头渣。
听到这里,她把筷子往碗上一搁,发出“啪”一声轻响。
贾张氏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冷冰冰地扫过傻柱急切的脸,最后落在秦淮茹身上。
“不行。”
贾张氏声音干巴,斩钉截铁。
桌上气氛瞬间冻结。
傻柱脸上的笑容僵住,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
“妈…您…您这话啥意思?”
“同房?想都别想!”贾张氏嘴角向下撇着,像两道深刻的括弧,“东旭才走了多久?尸骨未寒呐!满打满算这才几个月?秦淮茹是我们贾家的媳妇,得给东旭守孝!至少一年!这一年里,不能同房!这是规矩!”
“吱吱--”
傻柱“腾”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脸红得像要滴血:
“妈!您这叫什么规矩!我们都领证了!是合法夫妻!国家都承认!凭什么不能住一块?再说了,这是在咱这院,在我何雨柱的屋里!关起门来过日子,碍着谁了?您这不是成心拆散我们吗?!”
贾张氏把碗重重一顿,汤水溅了出来:
“我怎么拆散你们了?我是让她守寡!这是妇道!你对我吼什么?啊?!刚领证就不把我这老娘放在眼里了?!”
“妈!我不是那意思!可这…”
傻柱急得满头冒汗,拳头攥得咯咯响。
一直低着头的秦淮茹这时赶紧站起来,拉住傻柱的胳膊,用力把他往椅子上按。
秦淮茹声音带着哭腔,却是对着傻柱道:
“柱子!你少说两句!怎么跟妈说话呢!妈也是为了我好,为了咱们好…”
秦淮茹偷偷在傻柱胳膊内侧掐了一把,声音压得极低又快:
“蠢货!别硬顶!先顺着她!哄过去再说!”
傻柱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被秦淮茹按着坐下,呼哧呼哧地瞪着贾张氏,像头被激怒的公牛。
秦淮茹转向贾张氏,语气柔顺又委屈:
“妈,您别生气,柱子他就是太急了…他没坏心。您说的对,是该守着的…是我考虑不周…”
秦淮茹垂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哼!”
贾张氏冷哼一声,脸色稍霁。
傻柱梗着脖子,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行,守孝…可…可也不能一年半载吧?那…那谁受得了…”
这顿饭在后半程极其压抑的沉默中草草结束。
碗筷还没收利索,贾张氏就一把拽起秦淮茹的胳膊,几乎是用拖的,把人拉回了对面贾家。
一进门,贾张氏反手就插上了门闩。
屋内没点灯,只有窗外邻家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勾勒出贾张氏阴沉狰狞的面孔。
她逼近秦淮茹,手指头差点戳到秦淮茹鼻子上,唾沫星子在昏暗的光线中飞溅:
“秦淮茹!我告诉你!别以为领了证翅膀就硬了!明天!明天你就去街道卫生院,给我上环!听见没!必须去!”
“好!”
秦淮茹似乎被吓住了,身体微微发抖,向后缩了一下。
贾张氏见状,语气更加狠厉,压着嗓子像条毒蛇在嘶嘶吐信:
“你别想蒙我!你要是敢偷偷给傻柱怀上个野种,弄出个赔钱货来分我棒梗的家产,我告诉你,没门!到时候,你看我还认不认你这个儿媳妇!棒梗、小当、槐花,你看他们还认不认你这个妈!你就等着当个孤家寡人吧!”
黑暗里,秦淮茹的身体似乎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击中了最致命的软肋。
秦淮茹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细若游丝:
“…行…妈…我听您的…我明天…就去…”
就在这时,里屋门帘一动,棒梗钻了出来。
半大小子,眼睛在黑暗里亮得瘆人。
他蹭到秦淮茹身边,扯着她的衣角,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兴奋:
“妈!你现在跟傻柱是一家子了,那他屋里的吃的,花生、瓜子、还有那柜子顶上的铁皮盒子里的点心…我是不是随时都能去拿了?饿了就能去吃,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