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风卷着碎雪，拍打在科技园区写字楼的落地窗上，发出呜呜的声响。江翊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衬得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明显。
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林溪发来的朋友圈，照片里她站在自己的个人画展展厅中央，身边站着陆知行，两人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画展的主题是《羁绊》，背景墙上挂着那幅被撕成三份又各自珍藏的青岚岛日出图的复制品。
江翊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点了个赞。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桌角一个褪色的铁盒上。盒子里装着一沓信纸，最上面那张，是他写了一半又停下的信。
距离上次和林溪、陆知行见面，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他创立的科技公司正处在关键的上升期，奶奶的身体虽已稳定，却仍需要定期复查，他像被上了发条的陀螺，连轴转了大半年，早就没了抽身去南方的时间。
周末的医院格外安静，江翊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时，奶奶正靠在床头看报纸。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奶奶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奶奶，今天感觉怎么样？”江翊放下保温桶，熟练地帮奶奶调整床头的角度。
“好多了，”奶奶放下报纸，笑着看向他，“你这孩子，又熬了一晚上吧？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江翊笑了笑，打开保温桶：“妈炖的排骨汤，你趁热喝点。我年轻，熬熬夜没事。”他舀了一勺汤，吹凉后才递到奶奶嘴边。
奶奶喝了两口，突然说：“溪溪的画展，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画得真好，你怎么没去看看？”
江翊的动作顿了顿，低声说：“公司太忙了，走不开。”
“忙也不能忘了朋友啊，”奶奶拍了拍他的手，“当初你凑手术费，多亏了溪溪和知行。现在人家办画展这么大的事，你不去，多让人寒心。”
奶奶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江翊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不是不想去，是不敢。他怕看到林溪和陆知行甜蜜的样子，更怕自己孤身一人的忙碌，在热烈的相聚氛围里显得格外落寞。
那晚回到公寓，江翊翻出了那个铁盒。里面除了没写完的信，还有林溪给他的那张画——他看书的侧影，画纸边缘已经被摩挲得有些毛边。他终于下定决心，把那些藏在心里的话，都写进信里。
他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昏黄而温暖，笔尖划过信纸，沙沙作响。
溪溪、知行：
展信安。
写下这三个字的时候，窗外正在下雪，是北方冬天最常见的那种碎雪，不像南方的雨那样缠绵，落在地上就化了，只剩湿漉漉的一片凉意。这让我想起高三毕业旅行，我们在青岚岛遇到的那场雨，当时江翊还抱怨说，好好的日出被搅黄了，结果第二天一早，他比谁都起得早，拉着我们去沙滩等日出。
算起来，我们已经有一年没见了。溪溪的画展，我在手机上看了全程直播，你站在画前说话的样子，真的很耀眼。尤其是那幅《羁绊》，看到那三张拼在一起的日出图时，我差点在办公室哭出来，还好当时同事都下班了，没被人看到我的糗样。
你们肯定想不到，我现在能对着几百行代码面不改色，却还是会被这些旧回忆戳中泪点。
还记得高中时，我总爱跟溪溪拌嘴吗？你画稿堆得乱七八糟，我嘴上说着嫌你烦，却还是每天课间偷偷帮你整理；你数学考砸了哭鼻子，我不敢直接安慰你，只能把整理好的错题本偷偷塞进你抽屉，还特意在扉页画了个鬼脸，怕你觉得太严肃。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你画的那张我的侧影，我没弄丢，现在就压在我办公桌的玻璃下面，每次编程累了，看到它，就觉得浑身都有了劲。
溪溪，你一直问我，为什么非要留在北方。当初我说为了给奶奶治病，其实只是一部分原因。北方的互联网行业起步早，机遇更多，我想在这里闯出名堂，想做出一款真正能帮到设计师的软件，想让你以后画画的时候，能用上我开发的工具。现在这个软件已经测试成功了，下个月就要正式上线，我给它取名叫“青岚”，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还有知行，上次视频，你说你考上了研究生，恭喜你。高中时我总跟你较劲，觉得你太闷，不像我这么讨女生喜欢，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幼稚。你对溪溪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高三那场篮球赛，你为了救一个球摔得膝盖流血，却还是坚持打完比赛，只为了赢了之后能给溪溪赢回她想要的那个画笔礼盒。
我还记得比赛结束后，你一瘸一拐地走到溪溪面前，把礼盒递给她，脸上的笑容比谁都灿烂。那时候我就知道，溪溪交给你，我很放心。但我还是要多嘴一句，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开发的软件能黑进你的电脑，把你珍藏的教学课件全变成小猫小狗的表情包。
说说我现在的生活吧。公司步入正轨了，虽然每天还是很忙，但看到自己的心血一点点变成成品，真的很有成就感。奶奶的身体也稳定了，每个周末我都会去医院陪她，她总念叨着要见你们，说想尝尝溪溪做的桂花糕，想看看知行最近有没有长高。
对了，我上个月去了一趟青岚岛。还是那个沙滩，还是那个日出，只是身边少了你们。我一个人坐在沙滩上，从凌晨等到太阳出来，突然就想起了你当时画日出的样子，你趴在画板上，连睫毛上都沾了沙子，却还是笑得很开心。我拍了很多照片，存在手机里，下次见面，给你们看。
前几天整理旧物，翻出了我们高三时的合照。照片里，溪溪扎着马尾，手里拿着画笔；知行穿着白衬衫，站得笔直；我咧着嘴，手里还攥着半块饼干。当时拍照的老师说我们三个像亲兄妹，现在想想，我们比亲兄妹还要亲。
溪溪，你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梦想。你那么有才华，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画家。记得多画点温暖的画，就像你画的青岚岛日出一样，每次看到，都觉得心里暖暖的。还有，别总熬夜画画，你的胃不好，知行要是没好好监督你，你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知行，研究生的课程肯定很辛苦，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一直想开发实用的教学软件，这个目标很伟大，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要是遇到技术上的难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还有，好好照顾溪溪，多陪她去吃草莓蛋糕，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带她去看画展。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当面跟你们说，但是公司太忙了，实在抽不开身。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一定去南方找你们。到时候，溪溪要给我画一幅新的画，知行要陪我打一场篮球，我们还要去吃遍你推荐的那些南方小吃。
对了，我给你们寄了两个包裹。给溪溪的是我公司开发的第一批手绘板，专门为设计师定制的，希望能帮到你；给知行的是最新的编程书籍，里面有很多前沿的技术，应该对你的研究有帮助。
最后，想说谢谢。谢谢溪溪，用画笔记录下我们的青春；谢谢知行，一直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们；谢谢我们之间的友谊，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暖。
北方的雪还在下，南方应该还是温暖的吧？希望你们一切都好，平安顺遂。
等我，很快就见面了。
永远牵挂你们的江翊
x年x月x日
写完信，江翊的眼眶已经湿润了。他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两个信封里，又在信封上分别画了画笔和篮球的图案。他还翻出手机里拍的青岚岛日出照片，打印出来，和信一起放进了包裹。
第二天一早，江翊就把包裹寄了出去。看着快递员离开的背影，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回到公司，打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似乎也变得亲切了许多。
一周后，林溪收到了包裹。她拆开信封，看到江翊熟悉的字迹，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坐在画室里，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信，那些熟悉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陆知行很快也赶了过来，看到信后，他的眼眶也红了。
“我们给江翊回封信吧。”林溪擦干眼泪，对陆知行说。
“好。”陆知行点点头。
两人坐在画桌前，一起给江翊写回信。林溪画了一幅小小的插画，画里三个身影站在青岚岛的沙滩上，迎着日出微笑；陆知行则在信里详细说了他们的近况，还邀请江翊暑假来南方，一起去青岚岛。
江翊收到回信的时候，正在和客户开会。他看到包裹，立刻结束了会议，迫不及待地拆开。看到林溪的插画和两人的字迹，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把插画贴在办公桌前，和那张侧影画放在一起。每当工作累了，他就看看这两幅画，想起远方的朋友，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又过了几个月，江翊的软件成功上线，获得了市场的一致好评。他终于给自己放了个假，买了去南方的机票。
飞机降落在南方的城市时，阳光正好。江翊走出机场，就看到林溪和陆知行站在不远处，笑着朝他挥手。
“江翊！”林溪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可算来了！”陆知行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翊笑着说：“我兑现承诺了。”
三人并肩走在阳光下，像高中时那样。林溪叽叽喳喳地说着画展的趣事，陆知行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补充几句，江翊则插科打诨，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夕阳下，三个身影被拉得很长。江翊知道，他的远方，不仅有事业和家人，还有这两个无论相隔多远，都会一直牵挂着他的朋友。而那些写在信里的情谊，会像永不褪色的颜料，将他们的青春和未来，描绘得格外温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