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眼睛酸涩得像撒了把沙子。窗外的天早黑透了，客厅里隐约传来月嫂哄小女儿的哼歌声，还有丈夫周明宇轻手轻脚收拾碗筷的响动——自从她开始忙工作室的项目，这个以前连袜子都懒得洗的男人，倒慢慢学会了“不添乱”。
“叮——”微信消息弹出来，是客户张姐发来的语音，声音裹着商场嘈杂的背景音，像根针似的扎进林晚耳朵：“晚晚啊，我跟我老公又商量了下，儿童房那个星空顶能不能改改？我妈说太花哨了，小孩看久了容易散光，要不换成纯色乳胶漆？还有那个书桌，我老公说要加个抽屉，他想放他的钓鱼钩……”
林晚一口咖啡差点喷在键盘上。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张姐夫妻俩拍着胸脯说“全听设计师的”，结果这已经是第三次改需求了。第一次要把北欧风改成新中式，第二次把开放式衣柜改成封闭式，现在连星空顶都要砍——那可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参考了二十多个儿童房案例才定下来的亮点。
“张姐，星空顶用的是低饱和度的柔光灯，不会伤眼睛，而且孩子特别喜欢……”林晚耐着性子打字，手指却在键盘上敲得“哒哒”响，像在发泄不满。
没等她打完，张姐的语音又发了过来，这次带着点不耐烦：“哎呀晚晚，我知道你专业，但家里老人和我老公都这么说，你就改改呗？还有啊，预算得控制住，之前说的五万不能超，我昨天看中个包，还得留钱买呢。”
林晚盯着“五万预算”这几个字，气得差点笑出声。当初报五万的时候，就只够基础装修，后来加星空顶、定制书桌，她都没好意思提加钱，现在既要砍项目又要压预算，这活儿简直像让她用青菜价做满汉全席。
“行，我再调整下方案，明天给您看。”林晚咬着牙回复，关掉微信后，把脸埋进手掌里，连叹了三口气。
“还没弄完？”周明宇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边，“月嫂说小宝今晚睡得早，我把碗都洗了，你要不先歇会儿？”
林晚抬头，看见丈夫穿着她去年给他买的格子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底还有淡淡的黑眼圈——这段时间他既要上班，又要帮着接送大女儿，确实没少受累。她心里的火气消了点，指了指屏幕：“张姐又改需求了，星空顶要换成乳胶漆，书桌加抽屉，还说预算不能超五万。”
周明宇凑过来看了眼设计图，皱着眉说：“这星空顶多好看啊，换成乳胶漆多丑？还有那书桌，加抽屉就得改尺寸，之前的板材都定好了吧？”
“可不是嘛，板材昨天刚送到工地，现在改尺寸，得重新下单，光运费就得亏五百。”林晚揉了揉太阳穴，“而且五万块钱，连定制抽屉的钱都不够，我总不能自己贴钱吧？”
周明宇挠了挠头，突然眼睛一亮：“要不……咱们跟张姐说说，抽屉用我上次买错的那个？就是我以为是工具箱，结果买成书桌抽屉的那个，全新的，还在阳台堆着呢。”
林晚愣了一下，才想起上个月周明宇网购，把“工具箱”错看成“书桌抽屉”，买回来个跟书桌尺寸差不多的抽屉，一直没地方用。她忍不住笑了：“那抽屉颜色跟书桌不搭啊，而且质量怎么样？别用两天就坏了。”
“我明天拿去工地试试，要是能改改颜色，说不定就行。”周明宇拍了拍胸脯，“至于星空顶，你再跟张姐好好说说，实在不行，咱们少赚点，把灯换成更便宜的款，总不能让她把亮点全砍了。”
看着丈夫认真的样子，林晚心里暖了暖。前世的周明宇，只会在她遇到困难时抱怨“你怎么这么没用”，而现在，他会主动想办法帮忙。她点了点头：“行，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工地，顺便把抽屉带上。”
第二天一早，林晚和周明宇抱着抽屉，挤地铁去工地。抽屉有点沉，周明宇一路都护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到了小区门口，正好碰到张姐和她婆婆。
“晚晚，你可来了，我妈特意过来看看进度。”张姐笑着迎上来，目光落在周明宇怀里的抽屉上，“这是啥啊？”
“张姐，这是我们家闲置的一个书桌抽屉，想着能不能跟您家的书桌配上，这样就不用重新定制了，能省点钱。”林晚赶紧解释。
张姐的婆婆凑过来看了看，撇了撇嘴：“这抽屉颜色跟书桌差远了，质量看着也一般，别用两天就坏了，到时候还得返工。”
周明宇赶紧说：“阿姨，这抽屉是实木的，质量没问题，就是颜色深了点，我们可以重新刷漆，跟书桌配成一样的颜色，肯定看不出来。”
“刷漆？那多麻烦啊，而且油漆味大，对孩子不好。”张姐的婆婆不依不饶。
林晚正要开口，突然听见工地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接着是工人的喊叫声：“不好了！脚手架歪了！”
几个人赶紧往工地跑，只见施工用的脚手架歪在墙边，上面还挂着一桶油漆，摇摇欲坠。一个工人正站在下面，吓得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快躲开！”周明宇大喊一声，冲过去一把推开工人。就在这时，那桶油漆“哗啦”一声掉下来，正好砸在周明宇刚才站的地方，油漆溅了他一裤子。
林晚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跑过去拉住周明宇：“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周明宇低头看了看沾满油漆的裤子，苦笑着说：“没事，就是裤子废了。”
张姐和她婆婆也吓傻了，张姐赶紧说：“周哥，谢谢你啊，刚才太危险了。”
张姐的婆婆也一改之前的态度，拉着周明宇说：“小伙子，你可真是个好人，刚才多亏了你。那抽屉的事，我看行，你们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别委屈了自己。”
林晚松了口气，没想到一场惊险，倒解决了抽屉的问题。她跟工人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先检查脚手架，确保安全后再施工，然后拉着周明宇去附近的超市买裤子。
路上，周明宇突然说：“对了，我刚才在工地看见张姐的老公了，他跟一个女的在一起，好像在吵架。”
林晚愣了一下：“真的？你没看错吧？”
“应该没看错，那女的手里还拿着个包，跟张姐昨天说想买的那个一模一样。”周明宇回忆着，“他们好像在说钱的事，那女的挺生气的，还推了张姐老公一把。”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张姐一直说她老公对她很好，还给她买包，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她看了看手里的设计图，突然意识到，张姐反复改需求、压预算，说不定跟她家里的经济状况有关。
回到工地，张姐已经不见了，只有她婆婆在跟工人聊天。林晚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阿姨，张姐呢？她老公今天没来吗？”
张姐的婆婆叹了口气：“她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是她老公那边有点事。唉，其实他们家最近挺难的，她老公投资亏了钱，还跟人借了高利贷，刚才那个女的，就是来催债的。”
林晚心里一沉，难怪张姐一直压预算，还说要留钱买包——说不定是想用买包来掩饰家里的困境。她看着设计图上的星空顶，突然有了个想法。
“阿姨，星空顶的事，我有个主意。”林晚说，“我们不用柔光灯，改用荧光贴纸，晚上也能发光，跟星空一样，而且成本低，还没有油漆味，对孩子也好。”
张姐的婆婆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这样既省钱又安全，张姐肯定高兴。”
林晚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张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会不会没办法按时付装修款？要是她中途违约，工作室不仅赚不到钱，还得亏掉之前的投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工作室的员工小吴打来的：“林姐，不好了！我们定的板材被物流扣了，说是涉嫌违规运输，要交罚款才能取货！”
林晚握着手机，感觉头都大了。这边张姐的项目还没理顺，那边板材又出了问题，罚款加上重新运输的费用，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看了看身边的周明宇，又看了看远处的工地，突然觉得，这次的项目，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