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8章
金丝脚镯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幽蓝宝石每一次闪烁都刺痛着池小橙的神经。
她看着哈尔走向壁炉的背影，银发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冷冽的银辉，仿佛死神正在擦拭他的镰刀。
壁炉里，卡西法那团深红的火焰缩成拳头大小，火焰中心的眼睛紧闭着，只逸散出缕缕带着硫磺味的黑烟，如同垂死的呼吸。
哈尔的指尖在壁炉边缘的雕花上轻轻划过，没有念咒，没有手势，只有一股无声的、磅礴的魔力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
嗡——！
城堡深处传来沉闷的齿轮咬合声，地面微微震颤。餐厅厚重的石墙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条从未见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暗甬道。潮湿的泥土和朽木的气息混合着某种奇异的、甜腻的花香扑面而来，带着坟墓般的寒意。
“来。”哈尔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池小橙的脚像灌了铅，脚踝处的金丝脚镯随着她的迟疑微微发烫，幽蓝宝石的光芒闪烁得更加急促，如同无声的催促。
她被迫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幽绿的魔法石灯次第亮起，照亮前方一个拱形的、如同墓穴入口的石门。
石门内，是一个圆形的石室。
穹顶高耸，镶嵌着发出惨白光芒的魔法水晶，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月光下的墓地，冰冷而死寂。石室中央，停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椁。
那棺椁并非木质，而是由某种漆黑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矿石整体雕琢而成。
棺盖半开，边缘缠绕着荆棘与玫瑰的浮雕，荆棘尖锐，玫瑰却凋零枯萎，透着一股诡异的美感。
棺椁前方，竖立着一块同样材质的黑色墓碑。
哈尔缓步走到棺椁旁，指尖拂过冰冷光滑的棺盖。他微微侧身，绿眸在惨白的光线下深不见底，目光落在僵立在门口的池小橙身上。
“过来，”他声音低沉，“看看你的归宿。”
池小橙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契约纹路传来尖锐的灼痛。她一步步挪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当她终于看清墓碑上刻着的字时，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墓碑顶端，用华丽的花体字刻着一个名字：
池小橙
下方，是一行冰冷的墓志铭：
“死于背叛”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背叛？她为了活命扮演病娇，为了取信他剜肉献祭，甚至……甚至间接导致了马鲁克的“死亡”！这扭曲的指控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不……”她下意识地后退，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哈尔却已绕到她身后，冰凉的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不容她后退半分。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清冽的松木冷香，却比墓穴的空气更令人窒息。
“看，”他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引导，迫使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墓碑上，“这就是你的结局……那个愚蠢的、软弱的、总想着背叛和逃离的池小橙的结局。”
他微微俯身，下巴几乎搁在她的肩窝，目光与她一同凝视着墓碑上那个冰冷的名字。
“她死了。”哈尔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法官宣判，“死于她的贪婪，她的怯懦，她的……背叛。”
池小橙浑身颤抖，巨大的屈辱和恐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想反驳，想撕碎这块墓碑！但喉咙像是被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哈尔的手从她肩上滑落，转而扣住她的手腕。他的力道不容抗拒，牵引着她，如同牵引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步步走向那口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漆黑棺椁。
棺椁内部铺着深红色的天鹅绒，柔软得如同凝固的血液。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腐朽玫瑰与某种防腐药剂的奇异香气扑面而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
“躺进去。”哈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命令。
池小橙猛地摇头，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她挣扎着想后退，但哈尔扣住她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同时，脚踝处的金丝脚镯猛地收紧！幽蓝宝石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契约纹路的灼烧感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她痛得弓起身子，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乖，”哈尔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如同情人低语，却带着冰冷的威胁，“……别让我说第二遍。”
巨大的恐惧和无法抗拒的剧痛摧毁了她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她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任由哈尔半抱半推着，将她僵硬的身体缓缓放入了那冰冷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棺椁之中。
深红的天鹅绒包裹着她，柔软却冰冷刺骨。那浓郁的香气钻进她的鼻腔，带来一阵阵眩晕。她仰面躺着，视野被高耸的漆黑棺壁和惨白的穹顶水晶光分割，如同置身于一口深井的井底。
哈尔的身影出现在棺椁上方，他俯视着她，银白的发丝垂落，遮住了部分光线，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双绿眸在阴影中亮得惊人，翻涌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掌控一切的满足感。
“闭上眼睛。”他命令。
池小橙死死睁着眼，恐惧让她无法合拢眼帘。
哈尔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覆上她的双眼。
黑暗瞬间降临。
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感受到身下天鹅绒的每一丝纹理，闻到那令人窒息的甜腻香气，以及……哈尔身上那清冽的、如同松林雪原般的冷香，此刻却如同死亡的宣告。
“别怕……”哈尔的声音在绝对的黑暗中响起，低沉而清晰，如同恶魔的蛊惑，“……感受这宁静。感受……旧你的消亡。”
他的指尖并未离开她的眼睛，反而微微施加力道，带来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那个愚蠢的、软弱的、总想着逃跑的池小橙……”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如同在吟诵悼词，“……她背叛了我的信任，背叛了她的誓言……她死了。死在这口棺材里，死在这块墓碑下。”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池小橙的心脏。巨大的绝望和荒谬感让她浑身冰冷。
“而现在……”哈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宣告，“……从这死亡的灰烬中，将诞生一个全新的生命！”
他覆在她眼上的手掌微微抬起，却没有移开，只是虚虚地覆盖着。
“一个……”他的声音贴得更近，气息拂过她的鼻尖，“……完全属于我的生命。”
“没有过去，没有犹豫，没有背叛……”他的声音如同淬了蜜的毒药，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致命的诱惑和不容置疑的掌控，“……只有我。你的存在，你的呼吸，你的心跳……都将只为证明你对我的……绝对忠诚与痴迷。”
黑暗中，池小橙感觉到冰凉的金属触感轻轻压在她的唇上——是哈尔的指尖。
“现在……”他低语，如同在引导一场黑暗中的加冕，“……向我宣誓。向你的新生宣誓。”
壁炉的方向，卡西法那团深红的火焰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火焰中心紧闭的眼睛似乎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一丝混杂着痛苦与警示的猩红光芒在深红中一闪而逝，随即迅速湮灭在无边的黑暗里。那光芒太过微弱，被棺椁的黑暗和池小橙的绝望彻底吞没。
池小橙躺在冰冷的棺椁里，被黑暗和哈尔的气息彻底包围。那“死于背叛”的墓志铭如同诅咒烙印在灵魂深处，而哈尔的宣告，则像一条冰冷的锁链，将她彻底拖向深渊。
旧我是否真的消亡？这所谓的新生，不过是更深、更绝望的囚笼。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如同被那腐朽的玫瑰香气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泪水，混合着恐惧与屈辱，滑入鬓角深红的天鹅绒中，留下更深的、绝望的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