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红光仍在墙面上循环闪烁，冷却系统低频的嗡鸣持续穿透耳膜。陈御风的手指悬停在终端上方，既未收回，也未继续操作。他刚刚切断沙箱环境的网络桥接，模拟进程定格在第三十七秒——三维投影中，合金晶格结构正从核心区域向外裂解，放射状的缝隙如蛛网般蔓延。
周子豪站在门口，呼吸急促，手中紧握一支金属外壳的温度记录仪。他尚未换下防护服，袖口残留的碳粉蹭上了门框边缘。快步走到主控台前，他将记录仪插入物理接口，屏幕随即调出最近一次小样烧结的数据曲线。
“峰值温度正常，但在降温阶段出现异常放热。”周子豪压低声音，指尖点在波形图上，“这里，掺镧量达到21.8%时，冷却速率下降了40%，材料内部开始析出脆性相。”
陈御风点头，调出模拟系统中的应力演化模型。两组数据并列呈现：左侧是赵天翔提供的配比运行结果，右侧则是实验室实测反馈。当掺杂比例超过22%时，两者同步出现不可逆畸变。
“不是误差。”他说，“是设计好的陷阱。”
周子豪凝视着屏幕，镜片上蒙着一层薄雾。忽然，他伸手调出历史数据库，输入“La-ce催化体系”与“高温陶瓷基复合材料”进行交叉检索。页面刷新后跳出三份封存报告，其中一份标注为“内部禁阅”，编号07-23-18。
“这个日期……”他顿了一下。
陈御风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操作台边缘那道尚未擦拭的刻痕上——“赵天翔=07.23”。这串数字并非随意留下。十年前的七月二十三日，正是他前世所在试飞院收到某型航空发动机改进方案的提交日。那份方案由境外合作方提供，声称能提升燃烧效率，实则导致后续多起发动机提前失效。调查最终因高层干预而终止，相关文件归档后从未公开。
而今天，同样的配方以“优化路径”之名再度浮现。
他调出赵天翔离开后的监控片段，画面显示对方拐入西侧设备通道后，在通风井检修口停留了四分零七秒。期间并无工具取出或线路连接动作，但周子豪此前检测到的异常频率，恰好与U盘外壳材质的共振谱一致。
“他在传输指令。”陈御风说，“目的不是窃取数据，而是确认我们会不会用。”
周子豪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的系统接入了他的配方，哪怕只是测试，后台就会触发预设响应。”陈御风关闭投影，转而打开本地日志分析模块，“他不需要植入病毒，只需要知道我们是否已经掌握真正的提纯路径。一旦我们误用了错误参数，就意味着技术路线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周子豪深吸一口气，重新接入屏蔽箱内的备份硬盘。新导入的稀土分离流程来自系统签到奖励，包含三项核心控制节点：离子交换梯度调节、溶剂萃取相平衡管理、晶种诱导沉淀速率控制。每一项都附带基础参数包，虽不完整，却足以构建一条独立的催化剂合成链。
“我们可以绕开他的体系。”周子豪一边输入验证代码，一边说道，“用初级技术包重构反应路径，虽然效率低一些，但安全性可控。”
陈御风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距离原型机抵达还有六十九小时，原料活性衰减已进入关键窗口期。若不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提纯与成型，前期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他调出b通道归档协议界面，设定双人验证机制：任何新数据写入主控系统，必须经两名授权人员分别通过物理密钥与生物识别双重确认。同时，所有对外通信端口强制关闭，仅保留局域网内设备间的有限交互。
“从现在起，不再依赖任何外部‘协助’。”他说。
周子豪点头，正准备启动第一轮参数校准时，主控屏突然弹出一条系统提示：【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尝试，源地址已屏蔽】。
陈御风立即调取防火墙日志。攻击包伪装成研究院内部同步信号，目标直指新导入的稀土提纯流程。攻击时间与赵天翔离开实验室的时间差精确到秒级。
“他早就准备好了。”周子豪低声说，“只要我们用了他的配方，下一步就是远程注入破坏指令。”
陈御风没有回答。他走到操作台前，拿起签字笔，在金属边缘再次划下一道深痕，紧挨着之前的“赵天翔=07.23”。这一次，他写下的是车牌号末四位：8917。
那是沈明远常用车辆的编号。而在刚才的监控回放中，赵天翔离开设备通道后，曾短暂抬头望向走廊尽头的摄像头——角度精准避开面部捕捉，却暴露了衣领内侧一闪而过的微型接收器反光。
对方不止一人。
也不止一条线。
他转身走向数据柜，取出一块未启用的存储模块，插入离线写入设备。屏幕上开始加载系统奖励中的萃取梯度参数，进度条缓慢推进。与此同时，他命令周子豪将温度记录仪中的原始数据复制至三块独立存储卡，并分别封装进铅盒。
“一份送研究院备份，一份交张建军保管，最后一份……”他停顿一秒，“等运-20测试那天再启用。”
周子豪默默执行指令。当他完成最后封装时，主控屏突然闪烁一下，监控画面自动切换至地下车库入口。
一辆深灰色轿车正驶入停车区，车牌尾号8917。
陈御风站在终端前，手指抚过操作台上的刻痕。金属边缘锐利，划过指腹留下细微的阻力感。他没有移动，也没有下令追踪。
只是将另一块屏蔽硬盘推入插槽，按下写保护开关。
周子豪调出车辆停留位置，放大车体细节。驾驶座空着，副驾脚垫上残留半枚鞋印，纹路与赵天翔皮鞋底完全吻合。
他正要截图存证，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恢复时，行车记录显示车辆已在三十秒前驶离。
陈御风盯着空白的出口画面，缓缓合上终端盖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