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从下往上推进的清军，李自成只是眉头轻轻一挑，依旧保持着统帅的冷静。
固然清军强大的战斗表现让他顾忌，但并不代表他会退缩，反而跃跃欲试，有着一股称量称量这些清军想法。
“走吧，让人全压上去，后背不用管，有人给我们看着。”
李自成拔出腰刀，轻轻一夹马腹，跟上了向下压去的军队后面。
刘宗敏叹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
另一处高地上，李平看着渡河的清军，微微蹙眉，对着身旁李易说道：“这清军将领，好像特别熟悉我们作战，见缝插针，看来私底下没少研究。”
李易也看见了：
“这清军将领确实高明，不过，他低估了我军的单兵能力，李自成的士兵，训练也就小半年，以前是些乌合之众，清军这一招用在李自成身上没问题，如果遇见第一集团军，他们过不了河。”
李平顿感诧异。
他很少在听到李易说如此绝对的话，一般说出这种绝对的话的时候，那么可以肯定一点，李易有绝对把握。
“可以啊！现在说话都硬气了。”
李易不好意思一笑：“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说实话，等海上郑芝龙登陆上岸，沿辽河而上，我们大军在压过去，皇太极是必败无疑的。”
听到这话，李平哈哈一笑，他没想到，连李易都打出了无敌心：“不错，有这份心境是好事，继续保持。”
就在李平谈话的时候，李自成和清军已经短兵相接，混战战在一起。
不陡的缓坡上面，战斗打得异常激烈，随时随地都有生命逝去。
李自成此刻浑身浴血，他从战马上摔了下来，连杀了四个清军，现在和刘宗敏背靠背，气喘吁吁，周围全是混战，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两人的刀刃上，残留着鲜血和骨头渣子，身上的红色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红光，显得熠熠生辉。
“大哥，这些家伙是真难杀，比明军硬多了。”
刘宗敏呸了一口鲜红唾沫，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狰狞刀疤，刀疤冒着滚烫的鲜血，看上去格外的瘆人。
李自成目视左右，警惕着冲上来的清军，眼神锐利而又充满霸气：“难杀也得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来了。”
只见四个清军冲杀过来，他们挥舞着武器，面目狰狞，仿佛要吃人一样，不顾一切的杀向李自成和刘宗敏。
“狗杂种，老子宰了你们。”
刘宗敏大声一吼，手中大刀猛地劈向一个清军的脑袋。
咚的一下，那个清军的头盔凹陷，同时凹陷的还有头骨，可见他这一击有多么势大力沉。
战斗继续，刘宗敏和李自成配合娴熟，很快杀死冲上来的四个清军，不过两人也受伤不轻，气喘吁吁坐在地上。
“不要紧吧？”李自成问道。
“有点麻烦。”刘宗敏苦笑一声：“腹部被捅了一刀，刚才没有注意，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嗯？
李自成猛地扭头。
只见刘宗敏腹部在冒血，那个位置此刻腥红一片，甚至鲜血顺着衣服，拉丝般向地上流去。
“你……”
刘宗敏释然一笑：“大哥，我有点困，好想睡觉……”
“不能睡！”
李自成慌乱地丢弃长刀，不顾自己的伤势冲到刘宗敏身前，双膝跪地，双手抱住刘宗敏的脑袋：
“不能睡，不能睡，听见没有，你给我清醒一点……”
他声音沙哑，涕泪横流，没有一丝闯王的模样。
反而像个普通人一样，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又无能为力。
“李平，你个杂碎……”李自成仰天大啸，声嘶力竭。
或许是骂累了，李自成轻轻将刘宗敏放平在地上，摘了两朵沾满血污的小花，放在在刘宗敏胸口。
“咳咳！”
他咳嗽了两声，有鲜血吐出。鲜血恰好落在那两朵小花上。
而他身体已经油尽灯枯，高强度的作战，承受刀枪剑戟劈砍，盔甲和人都来到了极限，只不过是强撑一口气，他现在已经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这……还真是块风水宝地，我也没必要在死撑了，哎，还是不甘心啊！”
李自成叹了叹气，坐在绿草如茵的缓坡上吹着带血腥味的春风，看着远处不断集结的清军，心中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什么王图霸业，什么功名利禄，在这一刻就像一个笑话。
坐下没有多久。
李自成就看见，集结完毕的清军，又开始新一轮推进，残存的士兵在抵抗，却也只是螳臂挡车。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有援军，李平就是想让自己去死。
“我还真是可悲。”
他笑了笑，没有在意，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烙饼。
那烙饼染着鲜血，有些软塌塌，李自成拿着一口接一口的咬下去，每吞咽一口就会剧烈咳嗽，大量鲜血吐出，吐在地上的鲜血中，还有未嚼碎的烙饼。
他就这样吃着，全程无言，吃到最后一口烙饼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坐不住了，身体开始摇摇晃晃。
一股眩晕感席卷他全身。
“撑不住了！”
他缓缓躺下，与刘宗敏并排躺着，手里拿着一朵小花，双腿伸直，双手放在胸前，眼睛看着蓝天白云。
慢慢的眼皮开始耷拉，最后看了一眼蓝天。
李自成闭上了眼睛。
“传令，大军压上去。”
李平拿着单筒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他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尤其是看见李自成大口大口吃烙饼，还一边口吐鲜血的场景。
可……作为一个帝王，李平没得选，他必须这样做。
因为帝国利益大于一切，而李自成损害了帝国利益。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们别怪我，帝国不需要蛀虫……”
李平轻轻放下单筒望远镜，目视着远方战场。
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李自成的时候的场景。
可惜……农民起义军将领，有着先天性的缺陷。
在胜利之后，总喜欢贪图享乐，还无视法度，违法乱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