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黑色废墟的瞬间,那股无处不在、侵蚀生机的死寂寒意,竟诡异地减弱了一丝。
并非完全消失,而是仿佛被这片古老废墟本身散发出的某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荒古气息所中和、所阻挡。
林晏精神微振,这证实了他的猜测——这片废墟非同寻常,或许真的能在此暂避。
他背着云清尘,托着净化之灯,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倒塌的巨柱与断裂的墙壁之间。
脚下的黑色石材冰冷刺骨,却异常坚固,上面雕刻着许多早已模糊的、非人非兽的奇异图案,线条粗犷而扭曲,充满了某种原始的、令人不安的韵律。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岁月凝固的味道。
这里寂静得可怕,连风雪的呼啸声都被隔绝在外,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在废墟间回荡,更显死寂。
他朝着之前看到微光的方向——那座金字塔状的黑色建筑走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建筑的宏伟。
它通体由巨大的黑色方石垒成,严丝合缝,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漫天风雪,却唯独不见顶端那点微光的倒影。
净化之灯悬浮在他身侧,灯焰在这里似乎也受到某种压制,光芒收敛,但它传递出的意念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惊疑与……熟悉感?
“此地……气息……古老……似曾……相识……”净化灯灵的意念断断续续,“与……吾等……诞生之期……仿佛……同源……却又……截然……不同……”
与净魂灯诞生之期同源?
林晏心中一动。
难道这片废墟与上古守护者一脉,甚至与炼制四盏净魂灯的时代有关?
他加快脚步,终于来到了金字塔建筑的底部。
靠近了看,更能感受到其磅礴气势,人站在其下,渺小如蚁。建筑表面没有任何入口的痕迹,光滑得不可思议。
那点微光,来自顶端。
如何上去?
林晏尝试御空,却发现这里的空间异常稳固,飞行极其困难,且消耗巨大。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飞到顶端。
他绕着建筑基座行走,试图找到其他途径。
就在他走到建筑背影的一面时,怀中的月华琉璃盏,突然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盏体裂缝处,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灵光,指向了基座某处一块看似与其他石块无异的黑色方石。
有蹊跷!
林晏上前,仔细探查那块方石。
触手冰凉,与其他石块无异。
但他运起一丝残存灵力注入其中,石块表面竟缓缓亮起了一圈极其黯淡的、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圆形图案!
这图案的风格,与废墟中其他雕刻截然不同,更加复杂、精密,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与净魂灯符文同源的玄奥气息!
是一个古老的传送法阵?
还是开启某种机关的密钥?
林晏尝试以神念沟通,法阵毫无反应。
他又尝试输入更多灵力,法阵光芒微微亮了一丝,但随即迅速黯淡下去,显然他这点灵力远远不够激活它。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净化之灯缓缓飘上前,灯焰分出一缕极其精纯的冰蓝色能量,注入那法阵之中。
嗡!
法阵骤然亮起!
光芒虽然不算强烈,却稳定而持久。
紧接着,那整块黑色方石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悄无声息地向内凹陷、消失,露出了后面一条斜向上方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通道!
通道内没有阶梯,而是光滑的斜坡,不知通往何处。
净化之灯率先飘入通道,冰蓝色的光芒将通道照亮。
林晏不再犹豫,背着云清尘,紧随其后。
通道内部同样由那种黑色石材构成,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岁月留下的冰冷痕迹。
斜坡很长,盘旋向上,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才出现了一点亮光——并非是顶端那温暖的微光,而是通道尽头的一个出口。
走出通道,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位于金字塔建筑内部的空间。
这里仿佛是一个神殿的殿堂,空间广阔,由数十根巨大的黑色石柱支撑。
殿堂尽头,是一座高大的、模糊不清的黑色神像,神像的面容已被岁月磨平,只能隐约看出一个非人的轮廓,散发着威严而神秘的气息。
而殿堂的中央,悬浮着一物,正是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点微光的源头!
那并非灯盏,而是一团拳头大小、不断缓慢旋转的、温暖柔和的白金色光球。
光球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生灭,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驱散疲惫与绝望的奇异力量。
这力量与净魂灯的净化、创生之力都不同,它更偏向于……“希望”?“坚守”?或者说,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慰藉与守护?
这团光球,似乎在对抗着永冻海无处不在的死寂法则,在这片殿堂中,开辟出了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净土。
“这是……‘心灯’余烬?”净化之灯传递来难以置信的意念,带着一丝激动与缅怀,“传说……上古守护者……于绝望之战中……燃尽自身信念与希望……凝成‘不灭心灯’……照亮黑暗……指引方向……没想到……竟有一缕余烬……留存于此……”
心灯余烬?
以信念和希望凝聚的灯火?
林晏看着那团温暖的光球,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跨越了万古岁月依旧不灭的坚守意志。
这或许就是这片废墟能在永冻海中存在的原因?
他小心地靠近那团光球。光球似乎感应到了他,以及他手中净化之灯和月华琉璃盏的气息,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散发出的光芒更加温暖,主动分出一缕柔和的光晕,笼罩住林晏和他背上的云清尘。
在这光晕的笼罩下,林晏只觉得浑身一暖,那侵入体内的寂灭寒意被迅速驱散,枯竭的灵力似乎都恢复了一丝活力,精神上的疲惫与绝望感也大为缓解。
就连昏迷的云清尘,脸色也红润了一些,呼吸变得平稳有力。
而手中那破损的月华琉璃盏,在这心灯余烬的照耀下,盏体上的裂痕虽然没有愈合,但边缘处却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缕属于苏辞的灵光,也明显凝实、明亮了一分!
这心灯余烬,竟对稳固魂灵有奇效!
林晏心中大喜,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盘膝坐下,将云清尘安置在一旁,自己也抓紧这难得的机会,全力运功疗伤,吸收着心灯余烬散发出的温暖力量。
净化之灯则悬浮在一旁,灯焰与那心灯余烬交相辉映,似乎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古老的讯息。
时间在这片静谧的殿堂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晏伤势恢复小半,灵力也恢复了两三成时,他怀中的月华琉璃盏,再次传来了异动!
但这一次,并非指向心灯余烬,而是猛地转向了殿堂尽头那座模糊的黑色神像!
盏内苏辞的灵光剧烈闪烁,传递出一股强烈无比的、混合着熟悉、悲伤与急切到了极点的情绪!
与此同时,那座原本死寂的黑色神像,其被磨平的面部位置,竟毫无征兆地,缓缓亮起了两点……幽深如渊的暗红色光芒!
仿佛一双沉睡了万古的眼睛,骤然睁开!
一股远比永冻海的死寂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缓缓从那神像之中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殿堂!
心灯余烬的光芒在这股意志的压迫下,剧烈地摇曳、收缩!
净化之灯发出尖锐的嗡鸣,灯焰暴涨,如临大敌!
林晏猛地站起身,将云清尘护在身后,死死盯着那座复苏的神像,全身紧绷!
这废墟……并非无主之地!
那神像中沉睡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