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空间扭曲。
林晏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一个由纯粹生机构成的狂暴海洋。
四周是奔腾咆哮的翠绿色能量洪流,每一缕都蕴含着足以让草木疯长、让妖兽异变的磅礴生命力,但这生机却混乱不堪,充满了焦躁与侵略性,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护体灵光,试图钻进他的经脉,将他同化为这狂乱生机的一部分。
古契灯笼在他掌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银光芒,苦苦支撑,将那无孔不入的混乱生机隔绝在外。
轮回初意与净化之力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自主运转,将冲击而来的部分混乱生机强行梳理、转化,才让他勉强保持了清醒,没有被瞬间同化或撑爆。
他稳住身形,目光立刻锁定了这片混沌空间的中央。
那里,创生之灯静静悬浮。
近距离观看,更能感受到它的神异与此刻的悲惨。
灯座如虬龙盘根,灯体似玉蕊初绽,本该是温润祥和、滋养万物的圣物。
但此刻,那灯焰化作的翠绿色能量旋涡如同一个痛苦的肿瘤,不断扭曲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一丝丝极其隐晦、却本质极为阴寒邪异的灰黑色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灯焰的核心,并深深扎根于灯体内部——那便是“寂灭之种”!
正是这东西,污染了灯灵,扭曲了创生之力,使其变得狂暴而危险。
“救……我……剥离……那污秽……”
微弱的、充满痛苦的意识波动再次从灯焰深处传来,是创生灯灵的哀求。
林晏能感觉到,这灯灵的本源极其强大且纯净,否则早已被寂灭之种彻底侵蚀。但它现在如同被毒藤缠绕的大树,自身难保。
他尝试靠近,但越是接近创生之灯,周围混乱生机的压力就越大,那翠绿色的能量触须如同鞭子般抽打而来,带着撕裂一切的气息。
古契灯笼的光芒被压缩得仅能护住周身,前进艰难。
不能硬闯!
必须找到寂灭之种与灯灵核心的连接点,将其精准剥离!
他闭上双眼,不再依靠视觉,而是将全部神识沉入古契灯笼,借助其“界定真实”的本质,去感知那片狂暴能量背后的真实结构。
青银色的神识之光如同细微的探针,小心翼翼地避开能量乱流的正面冲击,探向那扭曲的灯焰。
嗡!
神识刚一接触灯焰,一股更加狂乱、更加暴戾的意念便反扑而来,夹杂着寂灭之种的冰冷死意,试图污染、同化他的神识!
林晏闷哼一声,识海中青灯本体剧烈震荡,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清明,轮回初意化作坚韧的壁垒,抵挡着侵蚀。
他的神识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逆行的小舟,艰难地向着灯焰核心渗透。
痛苦!
混乱!
疯狂!
各种负面情绪伴随着磅礴的生机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
他仿佛看到了万物在疯狂生长中扭曲变形,看到了生命在极致繁荣后骤然枯萎,看到了生机与死寂最畸形、最矛盾的结合……
但他没有退缩。
他想到了苏辞苍白的面容,想到了寂灭道主那吞噬一切的野心,想到了青阳长老所说的“四象净世大阵”……
必须成功!
他的神识终于穿透了最外层的狂暴能量,触及了灯焰的核心区域。
那里,一团更加凝聚、呈现出翡翠般光泽的能量体正在痛苦地挣扎,这便是灯灵的核心意识。
而在其最中心,一枚米粒大小、不断散发出灰黑色波纹的种子,正深深嵌入其中,无数细密的黑色丝线从种子中蔓延出来,与灯灵的核心紧紧缠绕,如同寄生的大网!
就是它!
林晏神识凝聚,化作一柄微型的青银色光刃,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切割那些黑色丝线。
然而,就在光刃触碰到黑色丝线的瞬间——
“吼——!”
一声充满暴虐与守护意味的无声咆哮从寂灭之种中传出!
那枚种子猛地一颤,爆发出更浓烈的灰黑死气,不仅抵抗着光刃,更是引动了周围所有的混乱生机,化作一道道翠绿色的枷锁,反向缠绕向林晏的神识!
它要将这敢于触碰它的外来意识彻底绞碎、吞噬!
内外交困!
林晏的神识瞬间陷入了绝境!
古契灯笼在外界本体的光芒也急剧闪烁,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眼看他的神识就要被那狂暴的生机与寂灭死气撕碎——
嗡!
他怀中的月华琉璃盏,再次自主嗡鸣!
并非攻击,也非防御。
而是盏内,那缕属于苏辞的灵光,在这一刻,似乎感应到了创生之灯核心处那同源而纯净(尽管被污染)的生命本源,自发地逸散出一缕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柔和的生机气息。
这缕气息,如同混沌中的第一缕晨曦,如同沙漠中的一滴甘泉,与那狂暴的生机截然不同,带着苏辞血脉特有的安抚与纯净特质,顺着林晏的神识通道,悄无声息地流淌而去,轻轻拂过那正在痛苦挣扎的灯灵核心。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的、试图绞杀林晏神识的翠绿色枷锁,在接触到这缕纯净生机时,竟微微一滞,攻势缓和了微不可察的一瞬!而那被寂灭之种缠绕的灯灵核心,更是如同久旱逢甘霖,传递出一丝清晰的舒缓和……依赖感?
就是这一瞬的缓和!
林晏福至心灵,没有丝毫犹豫,将全部神识之力,连同古契灯笼的净化本源,尽数灌注于那青银色光刃之中!
“轮回为引,净化污秽!断!”
光刃暴涨,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切割,而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沿着那缕纯净生机开辟出的细微通道,悍然斩向缠绕在灯灵核心上的数根最主要的黑色丝线!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刀子切过冰凉的油脂,数根黑色丝线应声而断!
那枚寂灭之种剧烈震颤,发出的咆哮充满了惊怒!
有效!
但林晏也付出了代价。
强行斩断寂灭之种的根须,引发了强烈的反噬,他的神识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黯淡,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古契灯笼外界的本体也光芒一暗,灯焰摇曳。
而更糟糕的是,那被斩断的黑色丝线并未消散,反而化作更加浓郁的灰黑死气,与周围被引动的狂暴生机混合,形成一股更加可怕的黑绿色能量风暴,朝着他的神识和外界本体席卷而来!
同时,那枚寂灭之种似乎被彻底激怒,核心处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凝聚,散发出令整个混沌空间都为之冻结的恐怖气息——它要发动本源攻击!
林晏神识受创,力量消耗巨大,眼看就要被这股毁灭性的力量吞噬。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那缕源自苏辞灵光的纯净生机,再次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它不再仅仅是安抚,而是猛地缠绕上林晏受创的神识,如同最柔韧的丝线,将其与那灯灵核心短暂地连接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外界的月华琉璃盏光芒大放,盏体上那蛛网般的裂纹中,竟隐隐透出一丝青翠的生机!
一道微弱却坚韧无比的青色光丝,无视空间阻隔,一头连接着琉璃盏,另一头,赫然连接着林晏怀中——不知何时,苏辞一缕断发所系的平安结,正散发着微光!
这青丝为桥,血脉为引,竟在此刻,强行贯通了琉璃盏、林晏的神识与那被污染的创生灯灵!
一个三方连接的、极其脆弱的平衡,在毁灭风暴中,堪堪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