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实体消散,弥漫的毒瘴与狂舞的根须如同失去支撑,迅速消退、枯萎。
朽木瘴林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晏身上,震惊、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周身隐隐流转的四色光焰已然收敛入体,但那股刚刚爆发出的、令诅咒退散的磅礴威严,仍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林小友……你……”云清尘看着林晏,欲言又止,眼神复杂。他手中的“鉴古灯”灯焰此刻稳定了许多,但灯罩上细微的裂纹显示着方才的凶险。
林晏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强行熔炼而依旧有些翻腾的气息,以及灯核进化带来的陌生与沉重感。“云先生,我无碍。只是这灯核……似乎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他没有详细解释,也无法详细解释,因为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
云清尘点了点头,没有追问,转而看向诅咒实体消散的地方,那里只余下一小撮灰烬。“诅咒实体被净化,此地的诅咒之力暂时平息,但根源未除。‘鉴古灯’的感应清晰了许多,那盏古灯,就在前方不远了。”
他指向瘴林更深处,那里的雾气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连光线都仿佛被其吞噬。
队伍稍作休整,处理伤员,补充灵力。
林晏默默感受着体内的四色灯核,它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也更加“沉重”,仿佛承载了更多的东西。
苏辞的灵识依旧沉寂,但似乎在那赤红守护之光爆发后,与灯核的结合更加紧密,如同成为了灯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让他稍感安慰。
再次出发,前路变得顺畅了许多,再无诅咒实体或大规模瘴气阻挠。
但气氛却更加压抑。
脚下的土地变得坚硬,颜色深黑,如同被烈火灼烧过。
两侧的朽木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病态的灰黑,而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化作了焦炭般的枯骨状,扭曲地指向天空,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极致的痛苦与诅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终于,在穿过一片完全由焦黑枯骨林木组成的区域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寸草不生,地面光滑如镜,却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暗红色,仿佛由凝固的血液铺就。
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黑色骸骨垒砌而成的祭坛!
祭坛分为三层,每一层都镶嵌着无数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齐齐望向天空,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念。
而在祭坛的最顶端,悬浮着一盏灯。
那是一盏造型极其古朴、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的石灯。灯体呈灰白色,布满了岁月的裂纹,没有任何华丽的雕刻,只有一些天然形成的、扭曲的纹路。
灯盏内,没有灯油,也没有火焰,只有一团不断蠕动、变幻的深灰色雾气。
这团雾气时而凝聚成痛苦的人脸,时而散开如同绝望的叹息,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腐朽、衰败与诅咒的气息!
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到生命力在流逝,灵魂在战栗!
“就是它……‘寂灭诅咒之灯’!”云清尘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忌惮,“古籍记载中,最为古老和危险的子灯之一,司掌腐朽与终结的规则碎片……没想到,燃魂阁竟然找到了它,还在此地设立了如此邪恶的祭坛进行供奉和……激活?”
林晏体内的四色灯核,在见到这盏石灯的瞬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应!
不再是简单的共鸣或排斥,而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同源”却又走向了截然相反道路的“同胞”般的剧烈冲突与吸引!
他的灯核剧烈震颤,四色光焰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白、金、赤、青四色光芒交织,在他身后隐隐形成一盏四色灯盏的虚影!
而那祭坛上的寂灭诅咒之灯,那团深灰雾气也疯狂翻涌起来,灰雾中亮起两点猩红,如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林晏,或者说,盯住了他体内的灯核!
一股无形的、源于本源的对抗在场中爆发!
“它们……认识?”阿月难以置信地低语。
云清尘死死盯着那两盏遥相呼应的灯,脑中飞快闪过阁中最为古老晦涩的记载,一个惊人的猜想浮现:“源初之灯……造化灯胚……传说其演化之路并非唯一……可走向生命与创造,亦可走向毁灭与终结……难道这两盏灯,本是同源而生,却因缘际会,走上了完全相悖的道路?!”
这个猜测让他不寒而栗。若真如此,林晏体内的灯核与这寂灭诅咒之灯,便是天生的宿敌,彼此吞噬,将是它们进化的唯一途径!
就在这时,祭坛周围的空地上,空间一阵扭曲,数十道身披血红斗篷的身影缓缓浮现,为首的正是之前在河对岸出现过的疤面老者。他们显然早已在此布下隐匿阵法,守株待兔!
疤面老者贪婪地看着祭坛上的寂灭诅咒之灯,又看向浑身笼罩四色光焰的林晏,发出沙哑的怪笑:“果然引来了!小子,你体内的‘生命源灯’正是唤醒并控制这‘寂灭诅咒之灯’最好的祭品和钥匙!乖乖献出它,老夫或可留你一个全尸!”
他挥手间,所有燃魂阁弟子同时举起手中的血灯笼,血光连成一片,与祭坛上散发出的灰暗诅咒之力隐隐呼应,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结界,将整个空地封锁!
“不好!他们想以林小友的灯核为引,强行催动寂灭诅咒之灯!”云清尘脸色大变。
前有古老邪灯虎视眈眈,后有燃魂阁强敌围堵。而林晏体内的灯核,正与那寂灭诅咒之灯进行着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本源对抗,根本无法全力应对燃魂阁。
绝境,似乎再次降临。
林晏感受着体内灯核传来的、对那寂灭诅咒之灯既渴望又排斥的复杂冲动,以及燃魂阁众人毫不掩饰的杀意,目光变得无比冰冷。
他缓缓抬起手,四色光焰在掌心凝聚。
“想要我的灯核?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大战,一触即发。而祭坛上那盏寂灭诅咒之灯,其内部的深灰雾气,翻滚得愈发剧烈,那两点猩红,也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