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彻骨的绝望，如同这悔罪之渊最深处的寒气，瞬间攫住了李狗蛋的心脏。
他看着那个从阴影中走出的、带着金色狼首面具的萨满首领，又看了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气息奄奄的阿宝，最后目光落回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和虚弱不堪的身体。
陷阱！从一开始，他试图联系阿宝，他利用玉符引动波动，甚至木桑老者提供的所谓“生路”，可能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目的就是为了将他这个“守密人传承者”，也引到这最终的祭坛！
“你们……早就知道了？”李狗蛋的声音干涩沙哑。
“呵呵……”萨满首领发出低沉的笑声，把玩着手中的幽火骷髅，“守密人的小把戏，还有那微弱得可怜的‘钥匙’共鸣，在这圣山的力量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我们不仅知道，还稍微……助推了一把。不然，你以为那老疯子木桑，为何能恰好知道地脉潮汐的时间，又为何能‘恰好’制造出足够你钻进来的混乱？”
木桑……也是被利用的棋子？或者说，他自以为的复仇和破坏，其实也在对方的计划内？
李狗蛋遍体生寒。这群“噬光之影”的疯子，对人心和局势的算计，竟然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李狗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干什么？”萨满首领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黑暗，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自然是迎接伟大的‘终焉’，让这片污浊的世界，回归最初的虚无与宁静！而这，需要钥匙来打开门扉，需要强大的生命本源作为献祭，更需要……一点守密人那令人作呕的‘秩序’之火，作为最后的催化剂！”
他的目光扫过阿宝，又落在李狗蛋身上：“这个蛮汉的生命力足够顽强，是上佳的祭品。而你，靖安侯，你体内那点微弱的心火，以及……那更加有趣、充满矛盾与毁灭的力量，正是点燃终焉之火，最好的薪柴！”
他话音落下，手中幽火骷髅猛地亮起！与此同时，捆绑着阿宝的那些锁链上，冰蓝与暗红的能量骤然暴涨！阿宝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咆哮，身体剧烈抽搐，一股股磅礴的生命精气，被强行从他那魁梧的身躯中抽取出来，化作肉眼可见的赤红色气流，汇向囚牢中央的地面！
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用鲜血和某种黑色金属勾勒出的法阵！法阵的中心，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终焉之门的雏形！
而李狗蛋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吸力从法阵中传来，作用在他身上，不仅拉扯着他的身体，更在抽取他体内那微弱的心火，甚至引动了他经脉中那危险的黑白能量，使其更加躁动不安！
“仪式已经开始！”萨满首领狂热地高呼，“以生命为引，以秩序为火，开启吧！终焉之门！”
更多的黑袍萨满从四周的阴影中浮现，他们围绕着法阵，开始吟唱起古老而亵渎的咒文。整个底层囚牢的能量变得极其狂暴，地脉潮汐的嗡鸣、暗蚀能量的嘶吼、祭品生命力的哀嚎、以及那终焉之门雏形散发出的、吞噬一切的虚无气息，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乐章！
李狗蛋咬紧牙关，抵抗着那股吸力，目光死死盯着法阵中央的漩涡，又看向痛苦挣扎的阿宝。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他想到了乌洛云苍白的面容，想到了孙小猴他们可能还在某处等待，想到了神京的十三娘和胡言，甚至想到了定北关外那些浴血奋战的边军将士！
如果让这扇门打开，一切就都完了！
他猛地将手探入怀中，紧紧握住了那枚玉符！现在，只有它了！
他不再试图隐藏，也不再小心翼翼地模拟，而是将全部的精神、意志，以及对生的渴望、对同伴的守护之意，毫无保留地灌注到玉符之中！
“乌洛云！”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嗡！！！
玉符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绽放出翠绿色的光芒！一股虽然总量不大，却无比纯粹、无比磅礴、仿佛源自世界本初的生机之力，轰然爆发！这股力量与周围死寂、虚无的暗蚀能量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如同在墨汁中滴入了一滴清水，瞬间引起了剧烈的冲突和排斥！
翠绿的光芒如同利剑，刺破了囚牢的黑暗，甚至短暂地压制了法阵散发出的吸力！那正在被抽取生命力的阿宝，在这生机的刺激下，猛地发出一声怒吼，挣扎得更加剧烈！
“什么？！”萨满首领面具下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惊愕，“这不可能！‘钥匙’明明已经濒死，怎么可能还有如此纯净的‘源初之绿’？！”
他当然不知道，这并非乌洛云此刻的力量，而是她血脉本源留在玉符中的一道印记，被李狗蛋以自身意志和心火为引，不顾一切地激发了出来！
“阻止他！”萨满首领厉声下令。
数名萨满立刻调转目标，骨杖指向李狗蛋，阴冷的暗蚀能量如同毒蛇般噬来！
李狗蛋不闪不避，他知道自己躲不开。他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最后一搏上！他引导着玉符爆发的生机之力，并非攻向萨满，而是……狠狠地撞向了法阵中央，那个刚刚成型的、极不稳定的终焉之门雏形！
他要用这代表“生”的力量，去冲击那代表“终焉”的虚无！
这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引爆！
轰隆隆！！！
翠绿的生之力与黑暗的虚无之力猛烈碰撞！没有爆炸，却产生了一种更加恐怖的、空间本身仿佛在哀鸣撕裂的异响！法阵的光芒急剧闪烁，变得明灭不定，那些吟唱咒文的萨满受到反噬，纷纷吐血倒退！
整个悔罪之渊开始剧烈摇晃，大量的碎石从顶部坠落！捆绑阿宝的锁链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疯了！这样会引发地脉彻底暴走，我们都得死！”萨满首领又惊又怒。
“那就……一起死！”李狗蛋状若疯魔，七窍中都因为过度催动玉符和承受反噬而渗出血丝，但他依旧死死支撑着，将更多的生机之力灌入那不稳定的大门雏形！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并非来自法阵，而是来自李狗蛋手中的玉符！这枚承载着乌洛云一线生机的玉符，在如此狂暴的能量冲击下，终于达到了极限，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而与此同时，那终焉之门的雏形，在生机之力的疯狂“注入”下，并没有被摧毁，反而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膨胀、扭曲起来！它不再稳定地旋转，而是开始剧烈地波动，散发出更加危险、更加不可控的气息！
“不！不对！停下来！快停下来！”萨满首领终于意识到了真正的危险，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能量失衡了！门要失控了！”
但此刻，仪式已经无法停止！地脉潮汐被彻底引动，暗蚀能量失去控制，生机之力如同催化剂……所有因素混合在一起，即将引发一场毁灭性的能量风暴！
李狗蛋看着手中布满裂纹、光芒逐渐暗淡的玉符，又看了看那扭曲膨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疯狂、快意与解脱的笑容。
“妈的……想拿老子当柴火……那就看看……谁先烧成灰！”
他用尽最后力气，将那颗即将碎裂的玉符，猛地掷向了那扭曲的终焉之门！
“阿宝！下辈子……再做兄弟！”
下一刻，无法形容的能量光芒，吞噬了一切。